第96章老师肯定不会来找她
阿兰妮斯离开家已经过了两日。
或者说,才过了两日。
奥莉安娜取下单边眼镜，视野里被放大的材料也恢复了往常的大小。
她看着自己手中的药剂，目光竟露出一丝恍惚。
事实上她研究过不少要求甚高的魔药,有一些甚至要花费她几个月的时间,女巫从来也没觉得难熬过。
可是现在，奥莉安娜居然忍不住有一些分神，思绪已经不由落到了心底某个熟悉的身影上。
今天应该就是阿兰妮斯在学院参加典礼的日子,她本来是打算陪对方去的,所以就把最近一个研究的课题往后推延了一段时间。
只是没想到,这条人鱼不需要她的陪同。
最后自然也不需要推延了。
亡灵女巫收回目光,把做出来的药剂封存好，放入魔法箱中。
或许是她现在接近人类,需要休息来补充精神，所以才觉得难熬吧，毕竟她当初不需要睡眠，完全可以没日没夜地进行魔药的研制，自然不会走神。
奥莉安娜敛去思绪,离开了炼制室。
她确实需要休息了,精神涣散的厉害,居然会开始想念。
这也是人类的弊端吗？
女巫微皱眉头,揉了揉额角，缓步上了阁楼,经过客厅的时候,她下意识往壁炉旁那个鱼缸看过去。
清透的水里有着五彩斑斓的贝壳，但并没有那道让人惊心动魄的身影。
对了,那条人鱼走了。
奥莉安娜一瞬回神，倏然错开眼,视线却偏移到旁边的壁炉上。
这是她每到一处新居所都会布置的物品，尽管她不会从中感觉到任何温暖，但还是形式主义地建一个。
而现在她总算有了感知的能力，却已经不太需要用到了。
已经有人让她感觉到了太阳的温度。
亡灵女巫仿佛就被无形的火烫到一般，偏头离开，余光也不再分去一丝。
她将外面的一切都关在阁楼的房间外，黑暗霎时淹没了她。
可惜这里也没能让她逃避多久，魔法灯具应声而亮，将卧室彻底照亮。
尽管阿兰妮斯不会上来睡，但这条人鱼的大多数东西都堆放在这间阁楼里，与她同眠。
只有那个存放她旧友之物的架子幸免于难，还如当初一般整齐。
奥莉安娜连着两天都没从炼制室里出来，自然也就没仔细观察过阿兰妮斯都带走了什么。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这间卧室有多么空。
床头之前放着一束丑得千奇百怪的玻璃假花，是阿兰妮斯学了聚火咒之后，心血来潮烤出来的失败品。
大概是太难看，这条人鱼就把这束花放在了她的床头。
那时候奥莉安娜还不需要上来阁楼休息，也就无所谓阿兰妮斯都往这里面放了什么。
后来习惯了，干脆一直放在那里。
连这个也带走了吗？
奥莉安娜收回目光，不知道怎么的，莫名走到那个衣柜前。
她脚步停下，皱眉凝神。
也不知道这条人鱼有没有把她的衣服翻乱，前几天走得急，还没来得及检查。
女巫冷漠拉开衣柜，心想是，如果阿兰妮斯真的乱翻她东西，那也不用再放衣服进来了，她会放进来的东西全部扔出去。
柜门打开那一瞬。
空了半边的内里也展露在奥莉安娜面前。
她的衣服还整整齐齐摆在一边，连衣角都没有乱，但是依稀能看得出应该是移动了位置。
像是有谁替她摆好过。
另一边以前杂乱的地方这时候一点东西都不剩，干净的仿佛从来没有放过东西。
连挂在上面的魔法袍也都带走了。
足够有序，但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切好像都恢复成了她最初的样子。
缓慢的，寂静的，即将孤独地步入死亡。
奥莉安娜微愣，一时竟然分辨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想法。
她恍然觉得胸闷，心底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浮现。
压得她喘不过气。
曾经她用尽一切方法寻找生机，试图从死寂中脱离出来。
尽管成功的方法让她实在不喜，但得到的馈赠奥莉安娜却难以割舍。
拥有生命的感觉太好了。
这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体会。
不需要再时时刻刻都感受着自己生机的流逝，一眼能看见死亡的尽头却无能为力。
不需要再担心意识崩溃，灵魂消散，沉入亡灵之渊里承受着永恒的痛苦。
但现在，她好像又将回到这样的时光。
久违的孤寂再次浮现在她的心头，仿佛一层接着一层的海浪，裹挟而上，浸透她的口鼻，带来一阵阵窒息感。
奥莉安娜眉头越皱越紧，不由擡手按在心脏，那里微弱的跳动总算让她有了些自己还活着的实感。
她这才发现。
原来失去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
仿佛有一只无形之手，一点点探入她身体里，将那些好不容易得来的东西都剥离出来。
就像是她当初不断流逝的生命力一样，艰难地得到，又迅速地失去，永远留不住。
或许是这条人鱼在她身边太久了。
久得她都没有意识到，原来太熟悉太熟悉的东西离开，是会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