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觉得哥哥不只是哥哥,而是她的同龄人,喜怒哀乐都清晰直接了许多。
公寓实在是太萧条,这样差的环境不加速病人情绪恶化就不错了,更不要说让人心情变好,李乐迎一边看李言诏的脸色,一边建议,“哥,要不叫阿姨过来打扫一下公寓的卫生?”
李言诏终于睁开眼,“不用。”视线落在李乐迎身上,还是弯了弯唇角,“小萦,你没事就回去吧。”
李乐迎本就担心李言诏,他现在出声叫她离开,让李乐迎心脏警铃大作,开始装傻,“反正我今天没事,我就帮你整理一下公寓吧。”
李言诏当然知道他的妹妹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不要说打扫卫生,整理公寓这些比较繁琐费时的事,就连她出国旅游时的行李箱也自有人帮她整理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她,却说要帮他整理公寓。
李言诏心中叹了口气,“不要闹了,小萦。”
“我说真的。”李乐迎不肯就这样离开公寓,她主动道,“我帮你把这些没放好的盒子给你摆进房间收拾好就走。”
虽然不如以往那般直觉敏锐,但李乐迎的反常李言诏还是很快就发现,他以为是妹妹有求于他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先跟他献殷勤,便想给她递个台阶,没再拒绝。
中途,李乐迎的电话响了,是一个她备注为“小火苗”的人打来的电话,李言诏拿起手机,提醒李乐迎接电话。
李乐迎走过来,接过手机直接点了挂断,随后又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
李言诏怕手机滑到地上,擡手把手机拿到桌面,却瞥到了刚才不小心人脸解锁过后的李乐迎的手机页面。
李言诏嘴角的笑止住,眼神冷了几分,“小萦,你看到那些药了?”
“什么药?”李乐迎没反应过来,顺势回答,反应过来后脑袋飞快运转,继续装傻充愣,“我刚刚手里拿的那瓶安眠药吗?”
“我看见你的搜随机录了。”李言诏戳穿李乐迎毫无说服力的谎言。
李乐迎还想着怎么编下去,李言诏又开口了,“没什么大问题,不要告诉其他人。”
父母朋友亲戚,都不要说,尤其,是阿月。
李言诏说完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先不论小萦不是一个喜欢到处乱讲话的人,只说阿月究竟在不在乎他生病的事都很难说,他又何必操心这些。
“嗯嗯。”李乐迎当即应下,之后立马转移话题,“我开始整理这些盒子了。”
另一张桌面上,摆着许多包装精致的盒子,有大有小,包装十分精致,像手工包装的,只是没有任何logo标签,李乐迎便无从得知这些东西的来头,她有些好奇这么多东西都是些什么,便开口询问,“哥,这些盒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她拿起其中一个在耳边摇了摇,使的极度不小,“好像还挺沉。”
“一些珠宝首饰。”是这四年来,他送给祝及月的所有。
李言诏说这话时波澜无惊,像是在说一个陌生人的事一般,半点没有情感纠扯的缠绕,“都是她留下的。”
这么多东西,倒是难为她,一件件都要清算出来想和他划分干净界限。
她留在公寓里的,是她认为不属于自己的一切,祝及月是这样想的,可李言诏却完全不得她的本意,解读出来又完全是另外一种想法。
他以为,祝及月留在公寓里的,都是她不需要的,包括他。
李言诏已经起身换了个位置,此时坐在面对落地窗坐在单人沙发椅上,手里端着李乐迎给他倒的一杯热水,双眼放空,没有聚焦的看向窗外的景色,脑子里无止境的开始回放这四年来和祝及月在一起的碎片。
本就眩晕的头开始阵痛。
“还有这一屋子快要死掉的花,都是她留下的,不要的。”
曾经她悉心照料,开得明艳的花,如今已经发黄凋落。
李乐迎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又恰好触及雷区,整个人不敢再多嘴,只跟着李言诏的话,去看那些阳台边上的花。
她想,这花要是活了,是不是她哥也就能好了。
她想请个养花匠帮忙,又怕自己是在添乱。
法国波尔多。
祝及月如今已经融入了异国他乡的生活,靠着她自己。
刚到波尔多的那段时间,因为时差,再加上轻微的水土不服,祝及月常常半夜突然惊醒,偶尔醒来后便难以入睡,直至天亮,次数多了她身体便吃不消,只好买褪黑素辅助睡眠。
每次半夜,她醒来第一件事,永远是下意识擡手去触碰自己身侧的位置。
反应过来身侧只有一片冰凉后祝及月才恍惚想起,她现在是在法国。
她和李先生已经分手了。
等祝及月清晰的想起这一点时,一阵钝刀在心口反复刮蹭的痛感瞬间席卷她的心脏,呼吸快要暂停。
她晚上因为噩梦惊醒而流落脸颊的泪,再也没人轻揉为她拭去,李先生也不会将她拥入温暖的怀里,轻哄着安慰她:“我在,不用害怕。”
好在她心性坚定,感情上的,生活上的苦她都能自己抗住。
虽然过程很难,但她能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就像她从清山走到京华那样。
就这样,不知不觉中,祝及月已经来法国快要一年。她和李先生已经分开许久,这段时间,她会和李乐迎和蒋皎联系,但她们三人谁也不会提起李言诏这个名字,聊天也只讲一些生活上的趣事。
李乐迎最近不再常提起齐晏这位大明星了,倒是常常将一个叫祁焰的小明星挂在嘴边,蒋皎也已经订婚,可惜回国机票太贵,她没能参加。
不过她承诺了,蒋皎办婚礼她一定会去。
蒋皎洋洋得意说那是当然,因为她会是蒋皎伴娘之一。
只是答应完,祝及月才想起,蒋皎的婚礼,李先生也会观礼。
到时候,他们势必要再见,真见面了,他们该如何相处呢?
她和李先生是好聚好散,半点龃龉都未曾有过,再正常不过的情侣间的分手离别,想来再见也应该是体面的,祝及月这样想,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害怕。
害怕见到李先生。
怕见到那个温柔似水的李先生,更怕见到视她为陌生人的李先生。
除了上课外,祝及月还在做一些比较轻松的兼职,在这样充实的安排下,如今,她已经适应了生活中没有李言诏这个人的日子。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想起他。
这段感情后劲实在太强太浓太久,戒断期也更加绵长。
隔着跨不过的距离和追不回的时差,祝及月不敢打听关于李先生的任何一点讯息,身边的人也从不提起他,就好像他下了封口令一般,势必要把他这个人从她的生活痕迹里完全抹杀。
所以,她只能贪恋的靠着一点回忆让自己稀薄的氧气能够为之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