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喜欢看她练大提琴,是因为觉得在妈妈逼迫下学琴的她特别乖巧听话,这样乖巧听话的她可以被他轻易掌控。她因为是他的玩物,不敢反抗。
林也买了这把大提琴,是因为在她犯了错,需要惩罚她的时候,她就必须彻夜拉琴给他听。她因为是他买来复仇的工具,不敢反抗。
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喜不喜欢大提琴、想不想拉大提琴。一直以来,她这样憎恨拉琴的自己却一次次被不同的人逼迫去拉琴给他们听。
她从来不知道反抗,只有顺从和忍耐。
可现在——
她不想这样了。宋鹿手下的刀越劈越快,越割越密,是随着她起伏的心境在用刀割来宣泄她的痛苦。直到,锋利却脆弱的陶瓷刀在她手中分崩瓦解,化成飞溅的碎片刺进她的血肉之躯。
她手腕被伤得最多,总有十几根尖锥深深刺进肉里。她终于因为疼痛停下来,抓着已经断了的刀站起来,低垂着头,慢吞吞踱步回客厅。客厅的灯光迎头一照,她一低头,就看到小臂里外布满交错、血红色的划痕。
宋鹿气喘吁吁,走到哪里,血就淌到哪里的地面。
宋鹿表情麻木,血淋淋的手扒着沙发慢慢滑坐到地上。她手臂圈着双腿,把脸埋在膝盖里,眼睛干巴巴热辣辣的,却没有一滴泪从眼眶里流出来。
她的手里还死死抓着那把断刀,仿佛刀和她的躯壳连接在一起,丢下刀,她就要卸下一切坚强的伪装,疲软到顷刻就要摔倒在地上。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荡林也在手机里说过的那些话。
她是一颗被人含在嘴里无数次的糖,虽然甜,但被太多人品尝过了,是不值钱的。她继承了妈妈的一身本领,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只为得到他们的钱。她在他面前装纯真和纯洁,骗得他团团转。
林也的话比真实的刀割还厉害,像一把把剥皮挑筋的剔骨刀,一道道割在骨肉关节处,片下连筋带肉挂血的一块块肉。原来在她爱的人心里,她是这样一个不要脸面、不干不净、不知廉耻的女人。
她现在的状态并不能归为生气。
她并不生气。
人不会为了一些不实的事情被人议论而生气。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她心里有一面明镜,能照出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不会去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
可他不是别人,他是她爱的人啊。
他怎么可以不信她,而去相信其他人的话,而把她丢在一架前往异域的飞机上?还说——不要她了。
她难道是一件喜欢的时候就拿起来逗几下、不喜欢的时候就随意丢在一旁的玩具吗?
她只是失望、失落到绝望。
就好像指路的灯塔暗了,渡厄的浮舟沉了,支撑的竹杖折了……才明白,任何人都不该把所有的希冀都压在除他自己以外的人身上,没有谁是谁的灯塔、浮舟、竹杖……抑或救赎。
能拯救自己的,从来只有自己。
她体内的血管好像被冷气冻上了,血液停止了流动,从内到外都冻得麻痹了。她失去了一切感觉,同时也从内至外散发的死气剥离了本该巨浪滔天的情绪。她整个人木木的,像从里面被人掏空了内脏和大脑,不想动,也不想思考。
宋鹿也不知道自己在客厅坐了多久,她记得刚回来的时候,客厅还很亮,等到被冷气冻得一个哆嗦回过神,客厅里已经昏暗一片,只有落地窗外的星星点点的灯光射进来,将家具披上一层银色的光泽。
宋鹿摇摇晃晃站起来,上楼梯,走进卧室里浴室里淋浴。
玻璃淋浴房里蒸汽上浮,花洒留下细长的水柱,水声沙沙作响,从洁白的身体上淌下来的水却是淡粉色的,在她脚下绽出一朵朵红花,向外扩散涟漪。
作为受伤专家的她忘了给自己包扎。
失血而造成的低温令她昏昏沉沉。
突然,淋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一个人影在雾气后浮现。林也冲了进来,抓住她的手腕,完全不顾她还湿淋淋往下淌粉色的水,粗暴地将她拽出来,压在怀里。
“你想死是不是?”
“谁允许你死在我家里?”
“你听清楚。宋鹿,你是死还是活,你说了不算。”
“除非是我死,否则,别想我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