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度这会儿可不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说实在不好找到一种像蛇这么合适的动物。
闻度:【鱼呢,鸟下不了水,青蛙,青蛙它比小麻雀还能唱!以后安排它们和蛇哥做竞争生意!】
点子说来就来,搞得好像真的一样,还说动物们也会出来纳凉,说不定会在晚上开篝火晚会,会组织起一个市集,很多小动物会将自己搜集到的人类世界的东西拿出来卖。
徐相悦看着觉得很有意思,心说果然是写故事的人,看到什么都能发散出一个故事来。
这是她以前不会和别人聊的话题,又或者是,别人和她说起,她会下意识觉得幼稚,可是闻度说来,她却觉得恰好。
可能是被人设影响到了认知吧,她想。
聊得多了,也就忘了在老爷子家感受到的无语,开始期待他的故事。
徐相悦:【你继续构思大作吧,我要先回家了。】
发完擡头叫徐相亭:“走了,你不走我走了啊。”
回去的路上她问徐相亭:“要不要明天带你去书店逛逛?”
“可以买几本漫画吗?”徐相亭立刻问。
徐相悦想起自己读书时很多同学也喜欢看漫画,而闻度就是那个物资最丰富的,班主任没收三本,有两本是这人的。
一时忍俊不禁,笑着点头回了徐相亭一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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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徐相悦就被电话铃声吵醒,吓得差点以为是科室打来的,等听清是徐彬的声音,才猛然清醒过来。
随后长舒一口气,往床上一倒,有些埋怨的问:“干嘛,这么早打电话过来,要去捡金子吗?”
“你倒是会想。”徐彬反过来吐槽她,“太阳都晒屁股了,再睡午饭都吃完了。”
徐相悦不知道是不是全国的父母都会掌握一门叫睁眼瞎报时的技能,明明才七八点,他们会告诉你,已经十一点了还不起来,天都黑了。
现在徐彬就是在发动这个技能。
所以她理睬都不睬,直接说:“有事说事,我不需要你特地打电话来叫我起床上厕所。”
徐彬失笑,说正事就是问他们姐弟俩要不要吃早茶,就在奶奶家附近,新开了一家茶楼,叶晴光和老太太去过几次了,味道还不错,他们现在刚出发,让他们也赶紧过去。
“你就多余问我要不要吃。”徐相悦吐槽他这话里的前后态度不一,然后拒绝了他的要求,“你们吃,我答应了阿亭今天带他去书店买漫画。”
因为不赶时间,所以他们出门时,已经快到中午十一点,只能先去找地方吃饭。
徐相悦开着车往老城区走,到了元宝路那块,找地方停好车,就和徐相亭往步行街里面走,找了家老字号的肠粉店进去。
给自己要了份鸳鸯肠,再给不想吃肠粉的徐相亭要了份鱼片粥,再要上几份香煎萝卜糕、豉汁蒸排骨之类的点心。
“怎么不算是早茶呢,对吧?”她问徐相亭。
徐相亭嗯嗯应了两声,问她:“姐我们去哪个书店啊?”
“去一个卖旧书的书店。”徐相悦淡定的回答道。
徐相亭一愣:“啊?旧书……那我漫画怎么办?”
“旧书店也有漫画的啊。”徐相悦说完还点点头,“应该有不少。”
徐相亭急了,“可是都是旧的啊。”
“你昨天又没说要买新的,旧的漫画不也是漫画?”徐相悦理直气壮的教育他,“这件事告诉你一个道理,那就是细节决定成败,每一个细节都可能影响成功。”
徐相亭气得要命,一边狠狠喝粥,一边反驳她:“明明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徐相悦忍俊不禁,但最后并没有改变主意。
吃完午饭出来,正是中午饭点,又是周末,元宝路上人头攒动,徐相悦找了家凉茶店,买了两瓶茅根竹蔗水。
付完钱发现凉茶铺隔壁就是汤店,挂着一个招牌的,还跟徐相亭说了句:“早知道刚才来喝汤好了。”
“不要,天那么热,谁要喝汤啊。”徐相亭拽着她就要去斜对面那家店买雪糕。
俩人在这条街上转了一圈,才取车往状元巷的方向去。
“怎么是回奶奶家啊?”徐相亭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人都快麻了,“姐你说的旧书店不会是指大姐的房间吧?!”
叶晴光的房间就挺多旧漫画的。
徐相悦失笑,“就在附近,马上就到了。”
车子从实验中学门口路过,徐相悦忍不住扭头多看了一眼。
校门口的模样还是和从前一样,警卫室旁边有一株高大的广玉兰,枝叶茂盛,四季常青,春末初夏时会开出一朵朵白色的花,味道很香。
以前上学,每次从树下走过,她都会仰头去看树上有没有花,地上要是有没被环卫工及时扫掉的,她还会捡起来,有几次还被刚好掉下来的花砸中过头。
想起旧事,徐相悦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可却已经什么也看不到,车子的速度就像他们流逝的岁月,越走越快。
从学校门口路过没走多久,状元巷高大古朴的石牌坊便出现在视野中,匾额上金色的“状元巷”三个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它无声的矗立在这里,见证了不知多少岁月和往事,巷子里斑驳的墙壁一半在阳光下,一半在阴影里,在夏天炎热的天气里透着一丝清凉。
旧街区虽然巷子很多,北几巷南几巷的叫人分不清哪儿跟哪儿,但好在主路就那两条,徐相悦将车速放得很慢,一边往前开一边留神观察两边的店铺。
同时需要调动记忆里关于闻度家书店的那部分利益,对照着寻找标志物,以判断自己是否找错了路。
等前方出现一个十字路口,徐相悦看见左侧前方一家早餐店,招牌上的字都已经残缺,“真粥到”变成了“直粥至”,立刻便想起来以前闻度帮住校的同学带早餐,袋子上就是“真粥到”,后来有一天她真的路过这家店,要不是闻度说那可是我帮你们带了两年早餐的地方,她根本认不出来。
好家伙,这么多年过去了,老板居然还是没修这个招牌。
早餐店这会儿也没生意,冷冷清清的,老板躺在门口的摇椅上午睡,旁边趴着一只金色的长毛小狗,看不出什么品种,似乎是串串,滴溜转的眼睛像黑葡萄。
徐相悦在店外的路边停车位停好车,下车后领着徐相亭穿过十字路口,去到早餐店的斜对面。
一排老旧的骑楼,灰色的墙面上痕迹斑驳,墙根处有青苔蔓延,阳光照过来,在地上落下斜斜的一条线,恰好分割开白底黑字招牌上的“见闻”和“书局”。
见闻书局,端庄沉稳的隶书写就的招牌,悬挂在屋檐外的石柱上,走进屋檐,才看到里面的门楣上也挂着一样的招牌,只是竖着写变成了横着写。
“这是我爸写的,书法协会的老师都夸他字好。”闻度当时是这么介绍的,声音格外骄傲。
她还记得那是一位戴着眼镜,面容儒雅温和的中年男人,眼神里藏着和蔼,嘱咐闻度招待好同学,就不再打扰他们。
——那是很多年前盛夏的某一天,因为要拿高中毕业证,所以日子变得不同寻常。马上就要各奔东西,有人提议最后聚餐一次,时间还早,有人说我们不如去闻度家的书店看看书吧,还没去过呢。
闻度爽快答应,说就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她正犹豫要不要和大家一起行动,就听他邀请自己:“徐相悦,你也一起去吧。”
当时周围是不是还有起哄声?时间过得太久,她已经不记得了,只想得起当时少年干净青涩的眉眼,和脸上坦然又友善的笑意。
如今坐在柜台后的人已经换了,是一位和闻度年纪相仿的小伙,听见他们进门的脚步声,便擡起头冲他们笑笑:“下午好,可以随便看看。”
店里很安静,徐相悦轻声道了声谢,视线在他手里捧着的书上转了个圈。
旁边有胶水之类的东西,显然是在修补书籍。
徐相亭也不由自主的变得轻手轻脚,压低声音问:“姐你怎么知道这儿的?”
“朋友家的店。”徐相悦同样压低声音,用气声回答道,接着拍拍他肩膀,“去吧,找自己想看的书去看,二楼还有,你可以待到想走再走。”
店里的格局还是和记忆里见过的一样,一楼左边是柜台和多宝阁展示柜,摆放着一些瓷器和手办,旁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楼梯,楼梯上还铺着红地毯,空间更大的右半部分是属于书籍的。
正中是展台,摆了不少书,还基本都是带着塑封包装的,徐相悦有些惊讶,原来是新旧混卖么?
四周都是书架,靠里侧墙边有一张很大的实木长桌,还是红木的,以前她年纪小看不懂,现在不一样了,她只会忍不住感慨,什么家庭啊,那么大的红木桌就这么摆在店里。
徐相亭找了几本书过来,徐相悦伸长脖子一看,全都是漫画。
她也没说什么,低声嘱咐他就在这儿看书,接着自己轻手轻脚上了楼。
二楼和一楼右侧的布置差不多,但基本都是书架,没有单独的桌椅,但设计上运用了台阶,书架和书架之间还是木地板,她想了想,在书架上随便拿了本书,接着往下一蹲,在书架边上席地而坐。
巧的是,她的位置旁边恰好是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午后的阳光从窗沿爬进来,投下一束窄窄的光束,浮沉在空气里轻轻飘动着。
靠在窗边往外看,远处的房屋高低错落,老城区的民居和市区完全不一样,保留了更多从前生活的痕迹,她还能看到不远处某家店门前栽种的三角梅。
那两株三角梅长得特别高,都快到三楼了,开的花色泽艳丽,在阳光下好看极了。
这是一种在容城几乎随处可见的花,以前徐相悦觉得它俗气,但现在却觉得好看,是一种很踏实的很符合本地水土的美。
该说不说,人的喜好审美真的会因时而变。
她再将视线放回到书店楼下,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她忍不住啧了声。
掏出手机拍张照片发给闻度:【[图片][指指点点.jpg]】
徐相悦:【看看人家店门口,装饰得多好,还有花,你店门口呢?垃圾桶都没有一个!】
发完信息她继续趴在窗边往外看,看着看着犯懒的心情一下就起来了,阳光这么好,环境这么清净,看什么书啊,她一天天看的还不够吗?
徐相悦环顾四周,可惜这里没有沙发,不然她一定躺下去。
闻度收到她信息的时候,正在米粉店门口撅着屁股看大爷们下棋,门口有一处很大的荫凉地,那天借了车给他载徐彬回去拿药的李叔,和另一个当时也在场的大爷,问老板借了张折叠桌,两人下棋,旁边一堆军师。
“你走这里啊,这个炮过去不就赢定了吗?”
“不行吧,他这个炮要是过去了,这边就可以将军了,杀敌八百自损三千……”
吵得真正下棋的人受不了了,哎呀一声轰他们走开,“这棋到底谁下,你们单开一局行不行?观棋不语真君子懂不懂?!”
人家嘿嘿一笑:“不懂,你还挺有文化。”
一看就是故意气人的,闻度在一旁看着觉得太有意思了,忍不住一阵乐,听见手机响就一边笑一边拿出来看。
看见徐相悦发来的信息,如果说文字他还不敢确定,那么图片就能让他百分百确信,徐相悦此时此刻就在自家店里。
闻度:【????】
闻度:【你去我家书店了?现在?】
照片里那株三角梅,是书店不远一家凉茶店的奶奶种的,已经很多年了,从他有记忆起,似乎每年夏天它都会开得这么灿烂。
徐相悦趴在窗边,懒洋洋的给他回语音信息:“我弟要买漫画,我就干脆带他来你这里了,他也没说要新的还是旧的。”
闻度:“……”真有你的,这么坑小孩。
他干脆给徐相悦打了个电话,问她会在店里待多久,徐相悦说不知道。
“看他要待到什么时候吧,小孩看漫画都停不下来的。”
闻度失笑,安静了几秒,忽然问:“你觉得我在店里种什么花合适?”
徐相悦沉默半晌,哼了声:“不知道啊,这又不是我的店,要种什么不应该是你决定?”
“我不太懂这方面的事。”闻度笑着应道,“所以多问问总不会错的。”
徐相悦一听这话就被气笑了。
“滚!需要我提醒你你是什么专业毕业的吗?编瞎话你也不编得走心点!”
闻度脸上的笑顿时一僵。
好家伙,忘了这茬,难怪人家不信,你一个学农的跟人家说我不知道种什么花合适,谁信呐。
他蹭蹭鼻尖,一时觉得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