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要是觉得难受,不要难受,有些人有些事,就是没办法的,走错了,回不了头,没办法重来的。”
他声音笼罩在耳边,迅速钻入她耳廓,陆承风擦泪的手背绕到鬓边,她头发散了,他默不作声顺到耳后。
那一点微弱的动静,衬得整个心脏都在震颤地响。她紧绷的情绪压抑很久,最终没有真能压得住。
望着他面庞,云挽手指紧紧揪着他衬衫,泪意决堤般倾泻而下。
她死死咬住唇瓣,汹涌的泪水,一股一股从眼眶中涌出来,脸颊被沾湿,也沾湿了他的衣裳。
那阵细弱的哭声遏制不住,闷闷地从被子,他胸前响起来,小猫儿一样。
云挽是真的很难过,说不上缘由,只是五脏六腑都很疼。
从小到大,除了梁家人,从来没有人理解过她。
很多人都告诉她,大人也有自己的难处,她体会不了。
可是她也想说,她也有自己的痛苦,为什么没有人体会。
久而久之,她渐渐变得更加封闭,性格愈发和顺,也愈发不敢争辩。
他们总是拿道理来压她。
让她觉得,她还是当年那样,无理取闹,最后才会被嫌弃的小女孩。
可是现在,面前这个人,他却说了不一样的话。
结婚很多年,她都很想拿他当主心骨,尽管她知道靠谁都是靠不住的,可是人难免在尝到一点甜头后,就会产生不切实际的妄想。
觉得一辈子可以依靠他。
他掌心轻轻拍着她后背,就像五月他回来的夜晚,她也哭过一次,当时哭,是因为孩子。
当时他也是这样擦泪,哄她。
她还是很好哄,然而或许是想着,毕竟涉及到母亲,怕她再难过,陆承风难得耐着性子,和她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话。
说到最后,反而是她只会轻嗯。
他还在不停不休。
那些很普通的话语钻进耳膜中,混着血蔓延到心脏里,她曾经一遍遍告诫自己,这场婚姻就是场交易而已,契约开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她不能太入心,就算曾经喜欢,他的话,听听也就算。
她不能再加更多筹码了。
然而真的到了这个地步,她的告诫,对自己制定的规则,说的那些话。
又通通没有用了。
陆承风沉闷说:“她对你不太好,以后不要再理她。”
他指腹缱绻摩挲过她眼尾,那里还是潮湿的,之前才蓄满泪水。
云挽觉得自己是傻了。
竟然看着他眼睛,傻不拉叽问了句:“要是你也对我不好呢。”
他指腹一顿,挑了挑眉:“你觉得我是坏人?”
她赶紧闭紧嘴,摇摇头。
他陡然闷笑,笑声低低蔓延开:“傻。”
她垂下头。
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反正听着也不像生气。
她还以为她讲错话了,结果他发火的意思都没有。
脸颊微红着埋进他衣领,熟悉的气息萦绕开,过了几秒,陆承风又捏过她下巴,擡起来:“云挽。”
她嗯声:“怎么了。”
他没说怎么,只是又眼珠不错看她:“满满。”
她眼瞳急剧瑟缩。
他淡淡笑:“原来你小名是这个?挺好听的。”
她根本说不出话,耳根都被烫到了,说对也不是,不对也不是。
完全接不上。
然而他这回没让她当鹌鹑很久,指尖再次把她脸颊擡起,他的眼睛直视,再次喊说:“满满。”
她紧张地应:“嗯?”
“我们之后别吵架了,好吗。”
云挽怔怔望着他脸。
陆承风也看着她。
片刻后,他俯身把她搂进怀里,身体相贴,紧紧相拥:“不吵架了,行不行?医生也说了,怀孕了是不是不能吵架的?那我们之后就不吵了,好吗。”
他说你点个头:“我就当你同意了。”
房间愈来愈昏暗,满屋子里都是寂静,一片又一片,云挽看向他眉心间,他说这话模样很认真,并不像在玩笑,也不像是单纯哄她。
其实她根本不想吵架,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太过于小心翼翼,以至于每一次,都难免失掉分寸。
她不想的,她是想好好和他在一起的。
哪怕像他说的,他可能一辈子也没法喜欢她,然而相敬如宾,也是可以做到的。
她眨了眨眼,缓慢应了声:“好。”
他手臂骤然收紧,云挽伏在他肩头,闭上眼睛,那些微弱的哽咽,咽进喉咙里,谁都听不到了。
*
他们关系好像是缓和了不少,云挽脚踝受了伤,梁西岭回来知道,发了好大一通火。
只是云采情不见踪影,他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她。
云挽劝他先算了,别因为她影响自己生活。
梁西岭说:“你受伤怎么好?我回来照顾你?”
“没事哥,就是扭了下,不严重的。”
梁西岭默不作声,看着她肚子。
云挽一愣,明白他是担心她怀着孕,不比以往,脚踝受伤可大可小,摔着了伤到小孩就不好。
想了想,云挽只好低声和他说:“我明天就不住家里了。”
梁西岭很快反应:“你要去他那边?”
他回来听说了,奶奶说是一个男人把她送回来的。
“嗯。”
梁西岭蹙眉:“我不同意,家里不住为什么要住他那里?”
“哎呀哥!”云挽好苦恼,她觉得她哥跟她现在这个丈夫的关系,真是很难调理,“你也说了,我怀孕了,不能被发现,又要人照顾我,你不在家,我不是只好去找他吗?”
她说得可怜巴巴的。
梁西岭气笑了:“我不在家?我可以在家的。”
云挽赶紧推他出去:“不行不行,你要去上班,铁饭碗不能丢。”
硬生生把他推走了。
云挽和奶奶说,要去朋友家住两天。
奶奶问:“谁啊?小满,你腿还没好呢。”
云挽就编:“就是我学姐,你们认识的,她说她给我看看。”
确实认识,陈蝉衣经常也给梁家老人看病的。
奶奶就放心了:“嗯嗯,好,那你好好谢谢人家,不要给人家添麻烦。”
“好。”
云挽去了陆家宅子,还特意给陈蝉衣发了条消息,拜托她不要说漏嘴。
陈蝉衣回她ok。
陆家那栋别墅,果然像他说的那样,收拾过,不用她再费心。云挽拿了点衣服住过去,那几天陆承风都在家里,也不做什么,看着像是彻底闲下来,没事会做饭,也会陪她看电视。
只是陆承风做饭,实在不好恭维。
他大概是真没做过这类事,做得难吃是一方面,云挽主要是怕食物中毒就不好。
就把他赶出去。
他还要进来,云挽学梁西岭,拿个小盆装点小青菜,哄他:“你择个菜好了。”
他抱臂倚着门框笑:“陆太太,你好嫌弃我。”
云挽不敢说话。
他看她闷声不响的样子,眼瞳微微动了动,忽然走过来抱她,云挽手还浸在凉水里没拿出来,陆承风就把她打横抱起来。
她吓傻了:“干嘛呀?”
他还是沉默,脸上没表情,唇角像是在笑了,把她一路抱到二楼床上:“你说干嘛。”
她觉得他真是脑筋抽了,云挽赶紧扯过被子盖好肚子:“不行,我,我怀孕了,不能。”
她上次在车里就这借口,他闷笑:“陆太太,一个借口你要用几次。”
云挽眼巴巴瞅他。
最后想想,他们确实很久没那个,她怀孕之后身体也比较敏感,蹭了两下呼吸也不太顺畅了,于是最后别过眼,随他了。
他视线落在被子里一团臃肿上,笑着伸手摸了摸:“你别担心,不会很用力的。”
她红着脸:“哦。”
事实证明,他在这点上,起码说话算话。睡了第二天,他还在身体里,外面却有人喊说送东西过来。
云挽迷迷糊糊醒了,感觉到他抽离,应该是下楼拿了,她没在意,继续睡。
只是翻了个身,他不在,没再上来。
她最近可能是太依赖他,骤然看不见,心里一慌,摇摇晃晃套上拖鞋就下了楼。
陆承风在客厅里,背靠着沙发,手上拿着什么东西在看。
看不清是什么,像是信件一类的。
云挽扶着肚子走过去:“在看什么?”
陆承风不语,低眸将信收起来,淡淡笑着过来,掌心抚上她隆起的小腹:“没什么。”
他揽着她肩头,换了个话题:“你爸爸忌日,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