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他不在家,晚上他会回来。
回到这张床上,和她同榻共枕,交颈而眠。他们不是每晚都会,看他心情,他高兴了会体贴,温柔弄过几次,就放过她。
可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绷着面孔的。他只要不高兴,浑身都情绪就开始变得狂躁,会紧紧咬着牙,深黑的眼眸,冷冷沉沉看她。
如他所说,他大概是真的想看她痛苦。
其实他不知道,她很喜欢他那双眼睛,垂睫看人时,总透着股子凉薄意味。
后来他看她,也是满眼凉薄。
和他在一起的那几天,他经常问她:“痛苦吗,满满,觉得难受吗?”
她无声死死咬唇,满眼泪痕。
他低声轻嘲:“可我只要一想想你和他在一起过,我就更加痛苦百倍。”
她心里痛,受不住,也会迷迷瞪瞪,小声啜泣辩解:“我和他没有在一起,真的没有,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陆承风浑然不信,眼里幽幽的神色,让她看着难过:“满满,漂亮的女人都像你一样会撒谎吗?你不是才夸他舒服吗,他让你舒服的时候,有想过你现在会这么急着和他撇清关系,这么急着求饶吗?”
云挽眼尾的泪,顺着鬓角大片大片地滚下来,淹没进枕头里。
她沉默很久,后面索性不管他,随他去了。
只是有次哽咽:“你总是问我,为什么不信你,其实我每次说的话,你也从来不信我。”
她别开眼。
他很早就没了理智,现在也没有回来。
陆承风冷声道:“那我们就这样好了。”
她从最初的解释,到后面慢慢麻木。
他偶尔也会回家早,她不愿意见他,默默背过身,把脸埋进枕头。
他也不说话,天下雨,他就坐在床沿,安静地守着她。
屋子里长时间没有声音了,她也会觉得奇怪,会回头看一看。那时候,他往往视线望着窗外,眼里空茫,什么情绪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索性也不去管。
陆承风这个房子,他不愿意让别人来,连钟叔他们都几乎不来。
钟叔每次都是把他送到村口小路,他下了车,慢慢走过来。
卧室的窗口能看见那条路,蜿蜒曲折。云挽有几次睡得晚,坐在窗边,一转眼,能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路的尽头。
他拎着外套,披着夜色回来,夏夜温度在海边也低不到哪里去,然而他眉眼萧索,全身上下,好像都散发着一股冷气。
不是冷漠,是一种平静。
她摸不准他情绪,等他回家时,她已经假装睡下了。
陆承风应该是察觉了,只是他发现了也没有情绪表露。他走上二楼,在门口站立片刻,整个人隐在黑暗中。
云挽听见轻微的响声,他在拿睡衣去洗澡,浴室传来淋漓的水声,不久后,声音慢慢减弱,彻底停止。
浴室门被打开。
她怔了片刻,慌乱闭上眼睛。
背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陆承风掀开被子,上了床,沉默不语。她背对着他,也假装自己睡着。
然而片刻后,昏寂狭小的床榻里,响起他的声音:“转过来。”
她指节攥紧被子,没有应声,也没有动弹。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看她没反应,最后才加了句:“你最好转过来,否则你应该也不想知道我会干些什么。”
他昨天是折腾到清晨五点多才走的,云挽手指苍白,心里面比起痛,更多都成了害怕。
她真的很怕他。
她性格一向温温柔柔,很少有偏激的时刻。可是不是人都会爱自己没有的东西。
她不清楚。
只是他的偏激,固执,他被激怒时的疯魔,她已经领教过,不敢再多嘴。她怕说错话,也不敢再招惹他。
云挽慢腾腾转过身,另一边脸颊挨到枕上时,眼里就湿了。她眼神很软,水盈盈看人时,没有一点攻击性。
她哭起来也安安静静,没有声音。
他抿抿唇,唇线扯出模糊弧度:“抱我。”
她小声啜泣一声,不敢违背他,慢慢挪过去,细瘦的手臂小心翼翼圈住他。
他说:“嗯,再抱紧点。”
她便闭着眼睛,手臂更加用力。
他胸膛温热结实,心脏跳得不算快,很平静和缓。她眼泪蹭湿了他臂膀,睫毛簌簌抖动,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以为他要睡觉了,艰难维持着姿势。
然而他好像半点睡意也无,尽管呼吸听着疲倦,可始终不曾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他陡然深呼吸口气,翻个身,抱住了她。
手臂自下抄过,握住她手臂挂在脖颈上,另只手就搭在她腰间。
呼吸洒在眼睫,几乎是低头就能吻到。
云挽不安地睁开眼,以为他又要。
她刚想说,觉得今天不是很舒服,能不能就抱抱,或者,或者别的办法,就不要做了。
他却默默看她。
忽然低头,吻落在她眉心。
她身体止不住往后缩,又被他固定在床栏和他的胸膛间。他的气息扑面而来,唇齿间是牙膏清爽的味道。
不难闻,她只是心里难受。
他闭着眼吻她,唇上的触感很凶猛,却又别样柔软,他嘴唇不像她,常年都是润润的。
陆承风唇瓣很干燥,也很干净。
前几天他们,她起先很配合,可时间太久了,她后面还是哭了。
他低声问:“你是真的不喜欢,还是单纯只想跟他,不想跟我?你以为我愿意找你,我要是想,大把女人排着队往我床上送。”
他估计是觉得没意思了,离开她,最后气得连觉也没睡。
不知道是去楼下的房间,还是连夜回泉城了,总之,后面是她一个人抱着被子睡的。
他们隔了两天,谁也没搭理谁。
云挽觉得他可能真的是去找别人了,毕竟他之前说,要恶心她。她孤零零地,默默待在房间里缝衣服,心里实在难受,就回床上缩起来。
其实和从前,也没太多区别。
她一直一个人。
房间里有一台电视。
她无聊的时候,还可以看看。
因而他两天了终于回来,强硬地威胁她抱他,她其实心里很痛苦。
女人本就敏感,她更加是。
怀孕之后,敏感的程度又大大增加了,她有时候只要看他一眼,其实就能知道他身边有没有出现别的女人。
可他吻过来的时候,嘴唇很干净,没有什么别人的气息。
她心里应激的感觉才好了很多。
他吻了一会,嘴唇离她半分:“亲亲我。”
她吓得喘息声都小了,不知道这又是个什么要求,眼睛水盈盈地看去:“刚才,亲了。”
亲了很久呢。
他皱眉不耐道:“那是我亲你。”眉宇里压着重重的火气,“亲我,快点。”
她觉得很羞耻,但是也不敢反驳,呜咽一声,就乖乖凑上去,嘴唇碰了碰他嘴唇。
她亲法毫不夸张,很柔软,就跟小动物舔舔似的没区别,她害羞害怕又崩溃,把他嘴唇濡湿,后面一直舔舔。
就没了。
他眯了眯眼:“你敷衍谁呢。你亲他也这么亲的?”
她怕他真的发火,连忙抛下羞耻,微微咬住他嘴唇,努力地把唇瓣舔开来。
最后他还是冷冷的毫无表情,她已经不行了:“我不知道怎么亲了。”
又补充了句:“你别,别生气。”
他漆黑的瞳冷冷沉沉看她,片刻后:“算了。”
他掌根把她摁在床铺上,固定住她脑袋,低眸堵住她唇。
云挽起先还被动承受,后面感觉到什么,她眼圈再次变红:“你说了亲亲就不那个了的。”
他喘息声变了:“我说过吗。”
她印象中他肯定说过,然而又回想不起来,她怀孕,反应就特别迟钝,每件事都要想很久,很缓慢。
等她想起来,他已经抱住她,下巴垫在她肩窝,她小手捂住嘴唇。
想起他们的事,她还是想哭。
他今夜约莫也不想发火,低声哄了:“哭什么,之前痛吗。”
其实不痛的,就是她看到他,不知道怎么面对。
云挽也拗不过他,小心翼翼环住他脖颈,答应了。
后来半梦半醒,她小声呜咽,他温温柔柔给她擦泪,对她说:“这样多好,只要你不提离婚,我什么都答应你。”
可她太累,听得也不是很清楚。
他低头吻她,喊她名字:“满满。”
她习惯性地嗯一声,他唇挨过来,她就配合地仰头,和他接吻。
她模模糊糊想,习惯真是很难改变的东西。
明明已经打算忘记他了,明明不愿再去想他。可接纳过他的身体,对他的感觉,却比谁都清楚。
第二天醒过来,他在穿衣服。
看到她眼睛湿软,他偏过脸:“我明天后天可能都不回来,你在家等我。”
她没吭声。
他抿抿唇,走之前,从口袋里摸出个盒子,打开,里面装着一条紫水晶:“漂亮吗,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