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不是梦」因为我躲在没风的地方。……
那年除夕夜,润州城落了很大一场雪。
云挽抱着孩子和梁西岭回了市区。
原本是说要在乡下过的,但是农村都阴冷,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梁西岭怕他们身体不好。
就在市区过了。
云挽给孩子弄了个很厚实的包被,把整个小身子都裹进去,捂的严严实实。小宝长得很快,才两个月多一点,体重已经蹭蹭蹭蹿,比刚出生时健康太多,面色也红润多了。
他原先皱巴巴的小脸,已经长开,肤色很白,眉眼鼻梁,都生得很好,依稀能看见以后俊朗的模样。
他们两个回去,老人家特别高兴。
梁奶奶看到小娃娃,就把活丢了,伸手要抱:“哎呦乖乖,亲亲。”
小崽睡得十分香甜,被弄醒了,呆呆地盯着大人笑。
“爷爷呢?”
“在杆面呢。”梁奶奶逗小娃娃,“哎呦长得真好看,你是谁家的小宝宝呀,这么可爱。”
云挽生完孩子,家里老人就来看过几次,回村子之后,几乎就没来了。她其实很担心,他们或许不喜欢这个孩子。
家里开足了暖气,她宽下外套,笑了笑:“我去给爷爷帮忙。”
梁西岭已经在厨房了,爷爷在跟他说话:“是年后就能回南京啊?”
“嗯。”
“官复原职?”
梁西岭笑笑:“嗯。您别操心了。”
云挽指尖紧了紧。
他受伤的事,没和家里说太细,一开始根本都没想说。是有人要整他,才把流言蜚语捅出去,爷爷奶奶才会正巧知道云挽的事。
官复原职。
根本连说都说不准。
家里就知道他是执行任务受伤了,住了院,没当回事。
云挽看他双手浸在冷水里:“哥,我帮你弄吧。”
“你去看孩子啊。”
她摇摇头:“奶奶在看呢,我帮你弄菜,一会儿要弄不完了。”
梁西岭就转头:“那您去看孩子?”
“我去看什么孩子!”梁爷爷气得跳脚,“不就是个小娃娃,有什么好看的。”
想想云挽还在这里,后面的没敢说了。
气呼呼走了。
梁西岭望着老头背影,有点好笑:“嘴还挺硬。”
爷爷比较传统,脾气也很固执,硬邦邦的。当初知道云挽的事,气个半死,根本接受不了小孩。
云挽还难受了一段时间。
她和梁西岭说了几句,洗刀备菜。
把面皮和馅端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梁爷爷在逗小孩。
老头还是拉着个脸,伸手去戳宝宝小脸,宝宝还以为跟他玩,眉开眼笑,去咬他手,糊一手口水。
老头赶紧拿开:“你臭臭的你!”
把手指往宝宝口水巾上擦,过了会,没忍住,又去戳他。再被咬,反反复复。
梁奶奶本来没注意,看见了就气死了:“哎呀你能不能走开啊,烦不烦,你那手都脏死了!”
抱远了,不给看了。
更气了,老头哼一声看电视了。
云挽:“……”好像觉得哥哥讲的还蛮有道理的。
那顿年夜饭,她吃得很好。一家人和乐融融,包了饺子,看春晚,非常普通平凡的日子,和她那一年每一刻的提心吊胆比,似乎都算不上深刻。
可她就是很高兴。
吃过年夜饭,梁西岭说开车去放烟花。
“能放吗?不是市区禁烟花吗?”
“稍微开到远一点的地方,没关系。”
一家人就去放。
不过毕竟云挽刚生完两个月,身体还是虚弱,气血都没太恢复。梁西岭放了四箱就回来了。
后备箱还剩烟花棒。
老房子楼底下,也有好多人在点,这种东西小孩子最喜欢。云挽点了一根。
怕刺到孩子眼睛,拿到离宝宝远一点的地方。
“崽崽,看。”
宝宝十分新奇瞪大眼睛,小手挥了挥,看样子是想抓,咯咯笑得口水直流。
云挽不敢给他玩,只好自己抓着逗他:“漂不漂亮?”
小崽咿咿呀呀。
星星点点的花火,在指尖绽放,像是虚幻的梦境。夜色深重,然而是除夕,便哪里都亮着灯,细细碎碎的灯光,昏黄,暗淡,射过雪的印记,幽幽悱恻。
燃着燃着,孩子渐渐没了声音。
云挽喊了他两声,发现他睁着眼,傻傻往巷子里看。
她也犹疑望去。
昏暗的巷口,停了一辆银色的车。
铺天盖地雪中,车顶早已堆积厚厚一层,化了,再铺上。无声安静的天地,巷外是户户人家,热闹非凡,巷里,只有那辆车静默在轻轻雪下,车身银色,仿佛晶莹的钻光。
云挽看了片刻,静悄悄红了眼眶。
她想起去年除夕,也是一场薄薄的雪,她收到短信下楼去,他披着深灰色大衣在等她。指尖的烟掐灭,他眼睛里映着雪月,有着黑漆漆,夜的光华。
她走过去。
他问她:“冷不冷。”
她说不冷。
他黯然一笑,用大衣裹着她,将她牵上了车。
那是她和他第一次过除夕,那个除夕夜,后来也有了更深刻的意义。他们的,孩子的诞生。
她曾经以为,那时候他对她感情在一点点变化,有第一个除夕,或许今后还会有无数个。
她没有想过,不过短短一年。
物是,人非。
这一年的银装素裹,他们之间的距离,不是车厢里脸颊贴着脸颊的靠近。
而是细雪茫茫。
云挽别开眼。
“太冷了。”她低眸,温柔对崽崽说,“还有几根,我们不放了好不好?”
小崽回神看她,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反正很不乐意,不过确实也感觉到冷了,乖乖缩回手咬指头。
她弯腰,轻轻将装着烟花棒的盒子,放在雪地里。
巷子里的雪,晦暗地下。
冷空气刺入肺里,刺得她呼吸都难受,云挽把孩子脑袋上的棉帽扯扯好,没再看,转身上了楼。
巷子里,很缓很缓走出来一道身影。
他披着深色大衣,静静看了盒子几秒,蹲下来捡起它。打火机燃出幽蓝色的火焰,他半副身体陷入路灯的阴影中。
然而烟花棒燃不了多久。
那些碎光,很快熄灭在他指上。
*
门铃响了两声,李潇将火转小,擦了擦手:“来了。”
他打开门,陆承风站在门外。
他视线落在他肩头,那里晕开一团深色的痕迹。李潇撑着门框擡唇,笑意浅淡:“春晚都开始一个小时了,兄弟。”
陆承风进屋关门,将风隔绝在外:“你家还有看春晚的传统。”
“有吧,不然大过年的能做什么。”
“我要换鞋吗?”
李潇开了鞋柜给他找:“你穿这双吧。”
屋子里灯开得很亮,里面传来道清澈的声音:“阿潇,是谁呀?”
“你那倒霉同学。”他走进去。
正好撞到她小脑袋。
陈蝉衣十分疑惑张望:“那么晚不来,我还以为他不来了。”
李潇扶她:“他不来能去哪啊。”
陈蝉衣打了声招呼:“新年好啊。”
陆承风垂下半扇眼帘:“新年好。”
他望着陈蝉衣身前柔滑的隆起:“你,几个月了?”
她给他比了个“七”。
陆承风笑笑:“过不了多久可以送满月礼了。你们过完年还是回京城吗,还是就准备在南京生了?”
陈蝉衣说:“要回京城呢,他有事,走不开。”
谁也不想一个人生孩子,李潇回京有事,把她丢在南京,很不现实。
陆承风闻言没再说什么,只半遮眼睫,点点头:“挺好的。”
“我们晚上准备吃火锅的,等好久不来,你再不来真就不等你了。”
陆承风把外套搭在椅背:“有点事的。”
因为陈蝉衣吃饭要看电视,另外两个对看不看电视无所谓,就把火锅摆在茶几上吃。
李潇在梦溪路这边的房子有点旧,然而家里布置得温馨。可能是她怀孕,怕她冷,茶几前地毯铺得格外厚实。
三个人那顿饭吃得还算愉快。
陆承风离婚的事,牵扯到他家里,还有闽南一桩走私案,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
陆家太子爷枕畔空落,沪上那些名门闺秀,瞬间又燃起希望的火焰,削尖了脑袋想往他身边凑。
李潇和陈蝉衣和他从高中就认识,知道这件事不好提,从不在他面前说。
年夜饭吃完,聊完一圈,也没提关于他婚姻的只言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