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琰此话一出,齐琼之和乔茂顿时面色大变。
齐琼之当然不会让他亲生的儿子媳妇还有孙子前去冒险。他铤而走险这么多年才到这个位置,为的不就是后代无忧,千秋万世?
而乔茂阴郁的目光却紧紧盯着周琰一瞬,若有所思。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真的狠心,不愧是那个人的血脉。
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倒是冒得了险。此番若去了洛阳,郭晟不仅不会猜忌她,反而会升官加爵,大行封赏。
而季桓,在扬州就算是掀翻了天也找不到他想要东西。
“夫人真是一颗七窍玲珑心。”乔茂深深看了她一眼,讽笑道。
他不过是敲打敲打齐琼之,可若真叫周琰走了,他们扬州世家这么多年的辛苦岂非竹篮打水,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但事情远不止于此,夫人寻一个年龄相仿的婴儿送去洛阳……”乔茂顿了顿,看向齐琼之笑道:“或是把二公子送去洛阳……”
将齐勤送去,周琰和齐术两人也会前往洛阳。这样真正的齐勤和玉玺就会留在扬州,齐琼之仍会和他们一条心。至于周琰,是死是活根本不重要,他在乎的,不过是周琰身上的血脉。
若将齐民那个痴儿送去,齐琼之疼爱不疼爱幼子且另说,郭晟那边就是另一回事了。
周琰呷了一口茶,恨恨地盯着乔茂,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好一个老狐貍,见招猜招,处处给她使绊子。
“乔先生急什么?听说婆母老蚌生珠,再有八月就临盆了。至于谁过去,且到时候再看。”
看见齐琼之投来的诧异目光,周琰笑道:“府医给媳妇诊脉时,提了一嘴,婆母已有两月未来月事,想必阿术又要有一位弟弟了,媳妇也替阿术高兴呢。”
乔夫人是乔茂的妹妹,不过堪堪而立,比她大不了几岁。若她真生了个儿子,到时就看乔茂如何应对了。
“恭喜大人。”
“恭喜乔先生!”
底下不时没有眼色的人开始胡乱祝贺,齐琼之倒是没有过多意外,手心手背都是肉,送哪个儿子孙子过去他都不放心。
乔茂却气得吹胡子瞪眼,头一次变了神色。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周琰,眯起深邃的眼眸,没有说话。
……
辛宜不知晓自己是怎么又到的郡守府。
一路上,她像个提线木偶,怀中紧紧抱着阿澈,低垂着眼眸,没有一分神韵。
马车上,男人紧挨着她坐在她身侧,想从她怀中抱走阿澈,辛宜一把将他的手打了过去。
男人面上有些不悦,可到底也未发怒。从桌案上拿出一块藕粉酥递到阿澈嘴边。
阿澈此时刚醒,正在愣神,漆黑的眼眸一定盯着他看。
“来,阿澈,爹爹喂你吃。”短短一瞬间,他的面色温和的不像话。
再加上他生来面容白皙,眉目清朗,如寒山上遗世独立的冰凌,恍似谪仙入凡,熠熠生辉。
小童未经历世道险恶,往往见了容颜不俗之人还以为是仙人下凡,而阿澈那般亲近郗和,也有这么一部分原因。
辛宜始终屏着呼吸,生怕阿澈认贼作父。若她想接,她会提前将那糕点打下去。绝不给季桓一丝荼毒阿澈的机会。
糕点递到了嘴边,阿澈并没有张口。辛宜终于松了一口气。
“你不是我爹爹。”阿澈将脸偏向辛宜的怀中,委屈地告状。
“阿娘,我要爹爹,我要天下最好的爹爹呜呜呜。”
“……”随着孩子的哭声渐起,男人唇角的笑意顿时僵住。
不过他既然同辛宜说了会好好弥补她,便不会再食言。他不能没有辛宜。
他爱辛宜,自然要爱乌及乌。
待逢年过节,他会陪辛宜一起祭拜韦允安,要他好好看看,他如何与她夫唱妇随,恩爱如初。
他会叫韦允安知晓,什么样的男人才配拥有辛宜。
“爹爹在呢,爹爹只是换了一个模样,阿澈怎么不认识爹爹了?”男人的声音如同莹润玉珠,滚落银盘,听得人心扉舒畅。
阿澈仿佛真听进去了他这话,眼眸登时就亮堂了起来,不可思议道:
“爹爹,是你吗?阿澈好想你。”
“阿澈想爹爹,还有阿娘,阿娘也想爹爹了。阿娘每天都在想你,爹爹,你去哪了?”
“爹爹,你能变回原来的样子吗?”
“阿澈不希望你长这个样子。”
“……”
听完小丫头接二连三的问题和要求,季桓虽然面色未变,但心底早已酸得快溶蚀了。
他最看不上的便是韦允安那幅又蠢又笨不知变通的迂腐书生模样。可他如今却不得不靠模仿装作那人来讨好辛宜和他女儿。
还被迫听他们的甜蜜私语,钟情蜜意。
果真是奇耻大辱!
唇角抽动,季桓笑着继续道:“难道阿父这个模样不好看吗?还是……”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小丫头,推断着她是否已经知晓了他右眼瞎了左手中指断了的事,眸底瞬间冰冷。
“阿澈喜欢以前的爹爹。”她扭过脸去,不愿正面回答季桓的问题。
见季桓仍想继续逼问,辛宜将阿澈抱得更紧,冷声对男人道:
“季桓,你有意思吗?”
他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若今后阿澈长大,知晓自己认贼作父,会多么悲痛?她决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你不觉得你这副样子很恶心吗?”
她尤觉不够,抱着阿澈,认真嘱咐道:“澈澈,你看清楚了,他可不是你爹爹。”
“那爹爹去哪了,阿澈想爹爹了。”小丫头拱在她怀里,嘟囔着。
“爹爹……爹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辛宜有些哽咽,刻意侧过眸,有些不想看见季桓。
“阿澈,你阿娘只是同爹爹闹了矛盾,所以才说这等气话。”季桓思量片刻,最后还是耐着性子,循循劝导。
“我就是你阿爹,只是阿爹受了伤,再也变不成以前的模样。但……阿爹永远都是阿澈的父亲。”
小丫头警惕又渴望的探出头望着她,眼眸湿润又明亮,模样同韦允安那厮八成相像。
心底的怒火与矛盾疯狂交织着,他看得厌烦,他厌烦与韦允安有关的一切,可那孩子偏偏是辛宜的女儿。
他费了这么多功夫,辛宜还是不理会他,对他戒备。韦澈的那张脸就像那个人,都死了还想换另一种方式继续嘲讽他,霸占着他的妻!
“澈澈,乖,我是你阿父。”他虽笑着,可那笑着分明不达眼底,眸底的阴鸷仿佛要吃人似的。
阿澈被这骇人的目光吓到,登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辛宜见状,怒视着季桓,实在忍不可忍,擡手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