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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1章 凌云堂纪事(完) 隐秘的心动,不可说……(1 / 2)

第81章凌云堂纪事(完)隐秘的心动,不可说……

开学礼之后,照例是要武训半个月的,每日早起练功、翻山跃岭,足够让凌云堂的学子们哀鸿遍野。

只是这一年的八月末,暑气迟迟不退,日头一落,仍能热得人满头是汗,学堂便大发慈悲一回,将武训的时日延后至了十月,等秋风起、霜气重,再行训练。

大多数人听闻此消息都如蒙大赦,长舒了一口气,纷纷道这是天赐的“缓刑”。

可容今瑶闻言,却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在堂舍内闲倚轩窗,望着天边日光懒洋洋地洒在瓦梁。

自打李先生让楚懿指点她练字之后,这段日子,她越思忖越觉此事透着几分诡谲。说不上讨厌、也说不上喜欢,总之就是浑身不自在。

所以,她干脆盼起了武训早些来临。

哪怕届时需爬山越岭,栉风沐雨,也强过每日挨着楚懿坐下,被他手把手矫正笔法来得安心。

不过庆幸的是,楚懿似是诸事缠身,极为忙碌。

他常常姗姗来迟,一入课堂,便径直奔至角落落座。旋即单手撑额,须臾间便昏昏欲睡。课余时分,更是不见半分踪影。

到了后来,容今瑶自己也把指点书法的事情抛到了脑后,权当是一句客套话。

这夜,夜色微凉。

容今瑶在堂舍中闲不住,出来散散步,本想着透口气,顺便把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谁知这心绪才刚清一点,一擡眼,脚步便顿住了。

学堂内,灯还亮着。

那点温柔灯意透过窗纸落在地面,像是寂静夜色里点燃的一团小火苗。

这么晚了,是谁还在学堂?

容今瑶犹豫了一下,轻步靠近,踮脚从窗棂一角望进去。

里面静得出奇,楚懿独坐桌前,身形被那一片光影圈住。案前摊着书册,一旁的砚台中还残着未干的墨。

他眉眼低垂,笔在纸上游走,眉峰微敛,指骨清隽修长。握笔的动作不紧不慢,每一笔都落得极稳,认真沉着的模样让人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容今瑶望了一会儿,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推门走了进去。

“你在温习功课?”

声音不大,却足以打破室内的安静。

楚懿正低头临帖,手中笔锋还未完全落下,便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轻轻扰乱。他擡眸望去,目光在门口立着的少女身上顿了片刻,似是有些意外。

昏黄灯火下,容今瑶身披薄衫,站在门槛外,鬓边一缕碎发随夜风轻轻拂动。她眨了眨眼,眼神带着点探寻。

楚懿收回视线,淡淡道:“饭后无事,练练手。”

又问:“你怎么来了?”

“散步。”容今瑶如实回答,若无其事地道,“看到学堂里灯还亮着,就顺道看看。”

怕他误会什么,她垂下眼睫,语气一派自然地补充道:“……我还以为是先生忘记熄灯了。”

容今瑶偷瞄了少年一眼,心里有些好奇。

他最近总是神出鬼没,白日上课动不动就在打盹,却总能对答如流,而今看他一个人在灯下静坐,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看起来,并不像是在混日子。

不过,她也并未追问。

毕竟他们之间不至于亲密到可以随意过问彼此的生活。

楚懿看着她似有几分欲言又止的模样,忽而轻笑一声:“既然来了,刚好。”

“嗯?”

“你既然来了,那我便纠正一下你的笔势吧,”他在砚台边轻轻点了点,“李先生可是把你交给我了,我可没忘。”

容今瑶神色一顿:“……”

果然,她不该来的。

她打了个哈欠,道:“太晚了。”

楚懿却仿若未闻,铺开一张洁净宣纸,在砚台边蘸墨调匀。

容今瑶见他端着的架势极为认真,无奈之下跨过门槛,走到了他旁边。

“你平日写字太急,锋势未收,笔画不稳。”他语气淡淡,但挑不出半分苛责的意思,“笔要提、字要沉,人心浮躁,笔下便无定。”

他俯身提笔,在纸上落下一字——“和”。

起笔收锋一气呵成,转折间自有力道藏锋,既见骨力,又不失温润。

字里,隐隐透着他本人的影子。

容今瑶垂眸,心神微动。

楚懿站起身,把笔递给她,挑了挑眉,“你写。”

容今瑶接过笔,落座,看似乖巧地照着他的“和”字临摹。

前几笔刚落,楚懿的眉心便轻蹙了一下。

她的笔锋过重,起笔带锐,像是藏着股要破纸而出的锋芒。与她平日温顺乖巧的模样不同,这字迹,反倒显出几分张扬与不羁,是不甘被束缚的锋利感。

就像她在人前小心收敛的棱角,不小心,还是透了出来。

“收。”楚懿低声提醒。

容今瑶神情微怔,执笔的手来不及停下。

就在她最后一笔欲落之际,楚懿忽地从她身后探身而来,几近无声,整个人微微俯下,将她半困于臂弯与案前之间。

手自侧方伸来,掌心轻而稳地扣住她执笔的手。

一瞬间,像是有什么热流顺着指尖蔓延开来,沿着她的手臂一路烧到了心口,令她心跳骤然乱了节奏。

楚懿道:“别急。”

容今瑶神思恍惚了一瞬,反驳道:“……我没急。”

楚懿弯了弯唇,低低一笑,笑声好似从喉咙深处溢出来,带着点慵懒,又带着点揭穿她的恶意:“撒谎。”

“……”

二人之间的动作不算亲昵,可距离太近了,近到容今瑶能感受到他每一次呼吸,每一分心跳。再自然不过的动作,在夜色与沉默中,反倒让人不知所措起来。

容今瑶知道,他并无轻浮之意。

楚懿并未越界,但正因如此才显得尤为扰人,披着端正外衣的挑衅,总是有隐约不明的撩拨感。

容今瑶咬了咬下唇,语气紧绷得像一根随时要断的弦:“你……非要这么教我吗?”

楚懿没立刻松开,反而又握稳了她执笔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收紧了力道,慢条斯理地道:“别动。”

“手腕太紧,握得太死。”他把她的注意力拉回到纸上,将她的手势一点点引正,“笔要提起来,但手要松,有松才有收。”

说着,他一笔一划地带她落下一个字。

容今瑶一动不动,唇角抿得发白,耳尖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意。她一向擅长掩饰,可此时此刻,一些自然而然的反应,藏都藏不住。

半晌,楚懿语调不变,目光却落在她握笔的指尖上,“你很紧张?”

容今瑶转头,撞进他俯低的眼里,“谁紧张了?”

“是么,”楚懿挑了挑眉,调侃道,“那我怎么感觉,你的手在抖?”

容今瑶强撑道:“是你的感觉错了。”

楚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没再争辩,收回了手,退后半步坐在她旁边,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容今瑶咬了咬牙,低头照着那“和”字硬是写了下去。

笔锋重得几乎能扎进纸里,字迹歪歪扭扭,既无章法,也无风骨,像是在赌气。

赌他刚才的靠近,也赌她自己心乱如麻。

她没办法静下心去写字。

“我知道该怎么练了。”容今瑶猛地起身,声音闷闷的,把那张四不像的宣纸团成一团,塞进衣袖中。

“练字归练字,你也不必——”她语气一顿,“不必贴这么近。”

楚懿坐在原处,淡淡看了她一眼:“是你姿势不对。”

“你放心,若非必要,我也不会碰你。”

容今瑶一时语塞:“……”

她懒得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头也不回。

风从门外灌入,掀起她的衣摆与长发,背影带着一股倔强又仓皇的逃离感,像挣脱鱼钩的小鱼,逃得极快。

楚懿坐在案前,眼神落在摊开的宣纸上。

他不动声色,只是将两人方才合写的那一字,仔仔细细地收起,板板正正地折叠好,收入袖中。

像是收起一个秘密。

……

十月初,秋意渐浓。

山路蜿蜒而上,石阶间生着青苔,早秋的风虽已有凉意,却还未彻底驱散夏日余温。林叶翻动间透出潮湿的闷热,枝间偶有蝉声残留,不肯退场。

今年的武训照例由“登山”打头阵。

但这并非寻常的踏青游览——

徒步登山,全程无马无轿,须携带简易行囊登至山顶营地,食宿皆在其上。山中地势起伏不定,途中设有数处小关卡,既考验体力与意志,也需配合与谋略。

若有谁中途落下,非但无功课评分,还需在山下将息一夜,忍饥受寒,翌日重新登顶。

此役,对诸位学子而言,既是一场“课业”,也是一次角力。

“同席二人为一组。”武训教习朗声说道,“山顶立有红旗,最先抵达,加分十点,其余按时辰计分。违纪者,零分处理。”

话音一落,同席之间迅速结队,窃窃私语声在山脚炸开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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