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前世(2)“若真有来世,你等我来寻……
即使有问骞在,且在外行医的神医宁远也被隐阁护送至谢府,但谢挽瑜之病,仍是回天乏力。
两位神医同谢家人下了最后通牒:“许是这一阵子了。”
谢挽瑜短短昏迷两日,谢家夫妇苍老了十岁不止,谢景珏除了往返苡瑜院,还要肩负起族中重任。而祁怀瑾,苦守于病榻前,半步不离。
四月初二清晨,谢挽瑜苏醒,见到的第一人便是不修边幅的祁怀瑾。她一动,他立马慌张地惊醒过来。
“挽瑜……你还好吗?要吃些东西吗?”说着说着,他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谢挽瑜笑着摇头,“怀瑾,我不饿,你去休息会儿,好吗?”
“不,我要守着你。”他极轻极轻地包裹住谢挽瑜搭在榻边的手,“挽瑜,我要陪你。”
谢挽瑜眼神闪躲,缓声开口:“怀瑾,那夜我说的事,你答应我可好?往后,若你遇见心悦之人,也来同我说说,挽瑜会在天上祝福你。”
祁怀瑾闭眼又睁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顺着他的脸庞落了下来,一串接一串,打湿了谢挽瑜的手,也浇透了她的心。
“好……挽瑜,我答应你。”
谢挽瑜抽出手,疲惫地说道:“怀瑾,我累了,想再睡会儿。”
随着话落,她的呼吸声渐渐变浅,祁怀瑾凑近听了许久,直到确认她真的只是睡着了,才踱步至窗牖边,倚着黄花梨木几滑坐在地上,他抱着双腿,压抑地呜咽。
室内,少女在沉睡,男子在痛哭……
后来,谢挽瑜醒来的时辰越来越短,她要与谢家夫妇和谢景珏叙话,祁怀瑾也不再能完全占有她。
有时,谢景珏会将属于他的大部分时间留给祁怀瑾,因为他与谢挽瑜是同胞兄妹,没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妹妹。
也是此时,祁怀瑾才真切感觉到,他握在手心的月亮,要如水中月一般,散了。
他不再在谢挽瑜面前伤神哭泣,而是抓紧时间,说些有趣的话逗弄她,或是与她回望往昔的那些点滴清欢。
四月初九,天尚未黑。谢挽瑜斜倚在床榻上,看祁怀瑾为她展示新作的画,她勾起一抹浅得快要看不出来的笑,颇为无奈地说:“怀瑾画得未免过于失真,我哪里是你画中的模样?”
祁怀瑾将画卷放下,郑重地说:“挽瑜在怀瑾心中确是此般模样,明媚、灿烂,还有自由……”
“怀瑾,能与你为友,是挽瑜之幸。有你相伴,我每日都很快活。”
“挽瑜,怀瑾亦然。若真有……真有来世,你等我来寻你。”
谢挽瑜粲然一笑,“好啊。”
四月初九,日暮,戌时未过,谢家挽瑜因病撒手人寰,时年十六岁。
云州谢府,怆然哭喊声不绝于耳,灯火彻夜不歇。
客院之中,祁怀瑾垮坐于床榻边,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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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南疆地域,巫族。
傅知许历经千磨万难求得圣药,在他昏死过去时,巫族长老说:“痴儿,你要救的人已经去了。”长老摇头叹息,口中念念有词。
去岁腊月,傅知许得傅夫人姜芷来信,首次知晓生母的来历。盛京城中常有人言:傅夫人来历不明,能得傅丞相宠爱实乃三生有幸。可无人知晓,这份姻缘是傅伯庸亲自求来的。
姜芷身为西南巫族圣女,在一日外出游玩时,与同祖父周游至此的少年傅伯庸结识。年少心动,来得猝不及防。
可姜芷的身份不允许她背离族人,她受巫族供养,也该为巫族奉献一生。巫族人与世无争,好心救下被毒虫咬伤的祖孙俩,待他们伤好后,便毫不留情地将外来人驱逐。
而在日常相处中,傅伯庸与姜芷早已暗生情愫。姜芷知她二人之事,巫族不会容忍,于是狠心斩断情缘,目送傅伯庸离开。
少年人最是不羁,有与天相争的孤勇,傅伯庸在将祖父送至最近的城池——云州后,返回了巫族。
巫族人在祖孙俩离去后,就要封锁入口,却被傅伯庸误打误撞地再次闯了进来,他立誓要娶姜芷为妻。
巫族人本性良善,于姜芷有割舍不断的情谊,得她恳求,便由长老商讨做主,放她离开。条件是:散尽修为,此生与巫族再无瓜葛……
去岁,在盛京城中,收到傅知许来信的姜芷,在得知长子对谢挽瑜有情后,毅然将巫族之事告知于他。姜芷虽不能再回巫族,但傅知许有半份巫族血脉,若能求得巫族圣药,或许能为谢挽瑜求得一线生机。
傅知许冒险前往,可在他取到巫族圣药之时,亦是谢挽瑜身殒之夜,似有所感,他心痛得蜷伏在地,心口痛楚比肉身之痛更甚。
他此生也不会知晓,谢挽瑜命数无解,巫族圣药毫无用处,而他却没能陪谢挽瑜度过最后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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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谢府朱漆府门紧闭,满目缟素,正厅肃穆庄严的灵堂中放有一巨大的楠木棺材。云州百姓因得谢家庇护,各家各户门前也挂起了白幡,以告慰亡灵。
傅知许昏迷一日一夜,跑死了两匹马,赶在谢挽瑜头七之日回到云州,却再无缘得见梦中人。
停棺半月,谢家为早逝的谢挽瑜举行了隆重的丧仪。子夜的灵堂之中,棺椁左右两侧分别瘫坐有两位绝世公子,一黑一白,似在守护他们的挚爱,有时,谢景珏也会来相陪。宵寒雾浓,孤寂长夜,常伴有时断时续的悲鸣之声。
谢挽瑜下葬之日,祁怀瑾和傅知许大醉一日一夜,若非问骞在场,两位天之骄子会于那个初夏陨落。
随后,傅知许与祁怀瑾先后拜别谢家夫妇。祁怀瑾将盛京隐阁据点告知傅知许,告诉他若有事可前往求助。
祁怀瑾离开前夜,他步入谢府主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