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小楼这处就是陆衍寻来,让祖母落脚,医治眼睛;祖母离京了,她一个人留在小楼,好像也不是很好。
见她眸间松动,陆衍没有急着出声。
果然,喻宝园又开口,“但是,我住在王府,是不是不好?”
陆衍转眸看她,嘴角不自觉牵起,“有什么不好的?衡芜也在,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喻宝园也想起衡芜来。
是啊,衡芜也在。
幼儿园都在王府,教师宿舍在王府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似,喻宝园如释重负。
见她释然,陆衍弯眸,但没有再提。
喻宝园再说什么,他都轻“嗯”,整个人也和颜悦色。
喻宝园最后道,“那等明日去完太尉府回来,我回去收拾下东西。”
他看她,“等明日做什么?”
喻宝园微讶。
他继续,“大冬日的,小楼里没人,也没人气,今晚你自己住不怕吗?”
被他这么一说,喻宝园真的一个哆嗦,好似一股寒气从背后升起。
陆衍看她有些害怕,但打死不说的模样,觉得刚刚好。
果真,“那也行,稍后回家就收拾。”喻宝园悻悻开口。
陆衍再次撩起车床上的帘栊,轻声道,“嗯,到了,去收拾吧。”
喻宝园:“???”
喻宝园忽然反应过来,有人刚才不是和她商量,是告知。
虽然但是,喻宝园还是面露难色。
陆衍会意,刚才说的,小楼里没人气,害怕。
陆衍同她一道。
喻宝园“咚咚咚咚”从一楼跑上阁楼的声音,是真的怕他等久了。
天色渐晚,苑中也渐渐冷了起来,陆衍的大氅给了她,马车外有些冷,便也从苑中入了屋中。
即便在楼下,也能听到阁楼处的脚步声。
从这处到那处,又从那处到这处,然后是翻箱倒柜的声音,是喻宝园在匆匆收拾。
其实喻宝园是个很替人着想的人,对小孩子的观察细致,从不敷衍,对旁人,是察言观色,不喜欢同人起冲突,也不会喜欢麻烦旁人,时常把谢字挂在嘴边。
做事情的时候,认真,专注,一丝不茍,比旁的男子都更引人注目,摘抄书册也好,幼儿园照顾孩子也好,但凡她想做的,在做的,比很多人都更用心,也出众。
遇到事情的时候,外表也表现得比谁都沉稳,坚韧,其实送别也好,久别重逢也好,同小孩子相比,她都是哭得最伤心的一个……
听着喻宝园在楼上跑来跑去,窜上窜下,是怕他久等。
他耐性听着,也能在脑海里勾勒出眼下手忙脚乱的喻宝园模样。
他没催她,一直在楼下等她。
等稍后,楼上叮叮咚咚的声音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当当当当的声音,陆衍看向楼梯处。
果真,见喻宝园用床单裹成了一团,然后拖着床单往下走,方才的当当声,就是床单里裹着的东西被拖着走的声音。
陆衍好奇好笑,“你都带了什么?”
言外之意,这么沉。
喻宝园一面小心拖着,怕把床单裹成的包裹里的东西弄坏,又一面继续往下走着,应声道,“是我的东西呀,哦,就是那些没做完的教具,做起来可费劲了,不能丢了,都得带走,就是有些重,拿不动,只能拖着走……教具啊,有木头,木块,石头,都是没做完的,可难做了……”
喻宝园一面说着,一面充分得展示了自己拖不动的意思。
看着喻宝园这幅尴尬,又有些窘迫的模样,陆衍上前。
喻宝园一面说着,一面喘着气托着,陆衍一直看着她,她每说一样,气喘吁吁一次,陆衍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终于,再往下的时候,发现陆衍就在身后,挡着了去路,喻宝园诧异看他,他没说旁的,而是伸手去取她手中的东西。
喻宝园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不了……”
八喜和小九还好,她可不敢让陆衍拿。
万一他给扔了怎么办?
都是她的“宝贝”!
陆衍像往常一样瞪她。
她当即松手。
陆衍只稍微拖了一下,眉头就拢得更深。
喻宝园又读懂了,一堆破铜烂铁。
喻宝园不吱声了,陆衍也没说话了。
原本很重的东西,在陆衍手中就似轻便了很多一般,喻宝园感觉他在拎一只小兔子,虽然‘兔子’里在叮铃咣当作响。
喻宝园赶紧跟上。
陆衍又沉声道,“就这些东西?你自己的行李呢?”
“都在这里呀。”喻宝园应声。
陆衍驻足,喻宝园险些在木梯上同他撞上,“又,怎么了……”
喜怒无常鹿。
陆衍看她,“衣裳呢,没有别的东西了吗?”
他是想说,就这些教具吗?
喻宝园眨了眨眼,“没了,还没时间去做衣裳,东西在蓝城都丢了,原本也不多,就是些书之类的……”
陆衍愣住,原本还是想问,没有首饰那些吗?
她是一直扮作男孩子模样,但私下里总该有的。
但看喻宝园一脸懵的模样,陆衍知晓她真的是一心都在幼儿园和几个孩子身上。
陆衍转身,继续拎着那堆东西往下,喻宝园也跟着往下,忽然间,陆衍又开口,“喻宝园。”
这次是唤的喻宝园了,就是心情不怎么好,喻宝园心领神会,“嗯?”
“明日从太尉府回来,先去做几身衣裳。”陆衍淡声。
喻宝园惊呆:“???”
你是好歹是个世子,什么事情都管,给你闲完了。
当然,这句话不能说出口,但喻宝园眼珠子一转,一擡头,对上陆衍目光,忽然觉得陆衍又什么都猜到了。
果真,陆衍恼火,但还是强压着火气,“傅叔没支薪水给你吗?”
“有。”
他看她,“那这么寒碜做什么?不知道今年寒冬,不怕染风寒?”
喻宝园语塞:“……”
喻宝园继续道,“不是都在连轴转吗?好容易休沐,一天去了‘不让尘’,一天送外祖母,又搬家……”
陆衍也回过神来,继续看她,但语气平和下来,“明日让裁缝来府中。”
“我想先去见婉珺,她不知道我搬家了,我早前还让她搬来小楼一起住,总要同她说一声……”
喻宝园说道一半,看陆衍眼中的不耐烦又渐渐涌上,喻宝园慢慢支吾道,“做完衣服再去……”
陆衍继续搬着东西下楼,喻宝园也继续跟上,“衡芜是住北院里吗?”
“她住原来的地方。”陆衍应声。
“哦。”喻宝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还想问什么?”陆衍看她。
喻宝园笑了笑,“那,还收房租吗?”
陆衍整个人顿住,转头看她,好气好笑。
喻宝园眼睛弯成了一条缝,“逗你的~你要收我也负不起,王府的房租得多贵呀~”
陆衍微楞。
她以前也会这么朝他笑,他知晓她是糊弄他,但眼下,看着她弯眸,眼睛眯成一条缝,他心里方才的恼意忽然不知去了何处。
陆衍转身,轻声道,“府中房间多,不缺你一间。”
喻宝园跟上,“那我要找个冬暖夏凉,春暖花开的!”
陆衍看她,“要不要把我的让给你?”
喻宝园前一秒还笑着,后一面就惊恐,“不,不,不用了,我刚才是开玩笑的。”
陆衍轻声,“哦,我也是和你玩笑的。”
喻宝园欲哭无泪,“那世子你下次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我不经吓的……”
这哪里是玩笑,简直是惊悚好不好?
看着喻宝园这幅模样,陆衍笑意藏在眸间,大抵,喻宝园真是有毒的。
也大抵,真的是被洗脑了。
终于出了屋中,夜风寒凉,迎面扑来,他回头看她,“大氅拢紧。”
“哦。”喻宝园听话点头。
陆衍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