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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杀意,寒意(1 / 2)

第307章杀意,寒意

刘老太尉当场就要冲上前,被贺常玉拦在身后。

“放开!老夫倒要看看,这妖妇是不是要杀我!”刘老太尉怒意上头,敌我不分。

贺常玉尽量提醒,“老爷子……”

要等到商廷安带人到,才意味着行宫已经不在中宫的控制当中。

而眼下,做任何事都是以身犯险。

除非万不得已……

但眼下,刘老太尉已经上头了。

辰王之乱时死去的同僚,拼死护主血染城门的禁军,野心勃勃却被利用替他人做了嫁衣的辰王……

这些,一幕幕都在刘老太尉脑海里涌现和闪回。

而殿中,已有中宫的心腹带头行至殿中,“微臣愿追随三殿下。”

“微臣愿追随三殿下。”

“追随三殿下。”

“追随三殿下。”

……

“你做什么?”亦有人朝臣见到身侧之人上前俯首称臣,惊讶至斯。

人却自嘲,“天家病重,东宫罹难,二殿下不知所踪,你让我如何选?选双目失明的四殿下?还是年幼的五殿下?结果不都一样?”

对方的通透,朝臣语塞。

“你我若都死在这殿中,桥北的水利何人还会上心?死了那么多百姓,堤坝不加固,明年汛期又是哀鸿遍野,你我又能如何?天家轮流做,苦得是百姓,连年征战,居无定所,一场洪灾,连最后的遮羞布都扯掉,这样的朝廷要来有何用!”

“你疯了!”

“我没疯,没醒的人是你!辰王之乱后的十余二十年,西秦国是何等模样?再混乱厮杀,百姓可还有栖身之所?”

“……”

殿中摇摆的人有;陆续蛰伏的有;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被当场斩杀于殿中的也有。

但更多的,是站在原处,或举棋不定,或心猿意马,或不吭声,但也不愿意低头。

“刘老太尉,北敬王,辰王谋逆,原本就当伏诛,天家登基,百废待兴,两位花了多少心思在天家身上,本宫都看在眼里。尽瓦腊一族已经覆灭了,本宫从来没想过要复兴尽瓦腊一族,这里是西秦,涟玉原本就是天家子嗣,西秦皇室。本宫承诺,今日之事,等出了殿中都烟消云散;今日之后,依然同早前一样,君臣和睦。辰王之乱后,原本国中就要休养生息,老太尉,北敬王,还有各位大人,难道想看西秦再经过一次生灵涂炭吗?”

强压之后,再来一轮温和抚慰。

权衡利弊之后,很多人明白中宫意图。

“刘老太尉,北敬王,本宫承诺,会善待百姓,善待朝臣,善待军中,这十余二十年西秦国中如何,日后也会如何。尽瓦腊已经是昨日云烟,西秦才是正统之道。老太尉一直在京中,也许并不清楚;但北敬王一直在安城行宫,北敬王应当清楚,无论是太医,还是北敬王自己带来的大夫,本宫都没有干涉过太医和大夫的医治,而且一直守在天家身侧,忧心天家的龙体。本宫是何出身,都不会影响天家是西秦国君,三殿下是皇室嫡出女儿的事实。”

中宫这番话毕,殿中纷纷沉默。

唯有刘老太尉戏谑一笑,“强词夺理,妇人之见!”

“哦,那刘老太尉有更好的人选?”中宫揶揄,“四皇子天生眼疾,五殿下的生母也是外族送与天家的贡礼,刘老太尉是觉得其中谁更合适?还是说,再来一次辰王之乱,再从宗亲里选一个更加风马牛不相及的皇储?还是刘老太尉,您也有私心,就像当年推举天家一样,再推举一个能唯老太尉马首是瞻的天子?”

“你!”刘老太尉气急败坏,“我当初怎么会瞎了眼,被你们蒙蔽!你,你们……”

刘老太尉正义愤填膺之时,却被嘎吱的推门声打断。

早前中宫让关上了大殿的门,隔绝了殿内与殿外,殿门忽然嘎吱一声,渐渐被推开,混合着厚重的气息,让殿中所有人都意外,也包括正在说话的刘老太尉与中宫。

“老太尉不是被蒙蔽,而是被你们母女二人的蛇蝎心肠气急。”殿外的黑衣人一步步入内,缓缓道,“谁说涟玉才是最好的皇储人选?一个弑父,弑兄,外祖父参与了辰王之乱谋逆,母亲陷害朝臣忠良,公然在殿中羁押朝臣,屠杀朝臣的人,这样的人适合做皇储?”

行至殿中,涟启终于慢慢摘下披在身上的黑衣斗篷,殿中惊呼,“二皇子!!”

如救星一般。

涟启也继续,“我与皇兄被困燕韩,幸得燕韩国君收留,平远王世子来西秦迎候,却在回西秦途中被人一路截杀,不得不兵分三路,生死未定。你们母女勾结羌亚细作,不想留一条活路给我与皇兄,甚至陆衍。后来我们九死一生,陆衍为了掩护我与皇兄,行踪暴露,险些就命丧黄泉。皇兄先我一步回了西秦,谁想刚到西秦,就招致杀身之祸。我等同是父皇子嗣,为了燕韩与西秦交好,远赴燕韩京中,你们为了一己私心,谋害秦朝晖,致使两国之间多年的信赖毁于一旦,又唆使郭立阳在稻城起兵造反。明知羌亚恨老爷子入骨,借故想让老爷子出使燕韩,中途取老爷子性命,后来陆衍替代老爷子出行,便连陆衍也不放过。不仅如此,趁着旁人目光都在燕韩上,你们母女趁此时机,谋害父皇,挟持朝臣,再制造皇兄与我的死讯,堂而皇之将皇位纳入已手!你们母女二人良心何在!这样的人,配做西秦皇储?配继承西秦皇位?!!”

涟启的话振聋发聩,仿佛在殿中每个人心头激荡。

中宫的做法同辰王有什么区别?

更甚至,比当年的辰王之乱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波及前朝,死了秦朝晖,断送了西秦同燕韩两国之间经营多年的关系。

鼠目寸光!

老爷子征战疆场大半生,精忠报国,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将老爷子推到风口浪尖,背后让羌亚人取老爷子的性命。

这些行径,桩桩件件,哪条不是在葬送西秦的国运!

长此以往,西秦还是西秦?

朝臣心中都有一杆秤,而眼下,这杆秤在扪心自问。

当即,有二皇子的心腹上前,“西秦皇储之位岂可落于这等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人身上。”

殿中另一人也出列,“若你我都视这等卑劣行径于不顾,西秦还有何未来?不过被人鲸吞蚕食,沦为羌亚尽瓦腊一族的走狗罢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眼中岂容得下此等匪夷所思之事!皇位岂可儿戏!西秦未来岂可儿戏!克己复礼,入朝为官,是为了迢迢流水,国泰民安,这身性命若留来侍奉卑劣阴险之徒,断送西秦大好河山,要亦何面目面对列祖列宗,边关将士与英魂。这大殿之上大的鲜血可还少!这身皮囊性命拿去也罢,也断然不向羌亚走狗低头。”

言罢,拾起地上的刀剑,当中自刎。

而随着殿中朝臣自刎,群情激奋,明显殿中的局势失控。

贺常玉看向涟启,涟启目光淡然看向中宫,“中宫当不会还以为行宫的禁军都在尽瓦腊一族的掌控中吧?”

早前殿中的一切,除却尽瓦腊的死让中宫失了分寸外,就唯独涟启这一句了。

涟启看向苏长空,“苏将军,永宁侯世子托我给苏将军带句话,平远王世子与贺将军向渠南借的兵到了。渠南驻军统领刁隆昌听闻安城被羌亚人裹挟,担着身家性命将驻军借调了来。眼下,正同苏将军麾下的驻军一道,同赵启年在城外鏖战。不出意外,中宫这处,应当等不到赵启年驰援了。”

涟启说完目光重新回到中宫这处,眼中带了正义凛然。

还有挑衅。

中宫忽然明白了许多事。

“原来是你……”中宫沉声。

涟启余光瞥了邵清越一眼,然后步步迎上前,“母后何至如此?就算母后是羌亚人,但母后有苦衷,父皇会理解,父皇仁厚,也定会宽待母后和妹妹,母后为何如此糊涂?一念之差,深渊峭壁,一时的利益熏心,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母后如此,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交待?如何同父皇交待?”

涟启步步紧逼。

涟启的话,也堵死了中宫的所有后路和喉舌。

“我说陛下如何会病倒……”中宫忽然轻叹,好似一切都有了答案;但也不需要解释了。

成王败寇,涟启一定会置她和涟玉于死地。

“母后可是在等一个人?”涟启说完,从袖袋中缓缓掏出一个佩饰来。

中宫脸色突变。

羌亚人自出生起就有自己的佩饰,看到涟启手中兄长的佩饰,中宫喉间轻咽,“我当真小看你了。”

涟启沉痛,“母后处处要致我于死地,离开燕韩前,皇兄还与我杯盏释怀,无论谁平安回到京中,到殿前,都要替对方讨回公道。母后,你是小看了我和皇兄,也小看了满朝文武,封疆大吏,小看了每一个西秦人!”

涟启的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把匕首捅进中宫背后。

中宫轻嗤,“一步错,步步错,都说你是算计写在脸上,也最不需要地方的一个,最后反倒是你,好得很。”

“暗卫和禁军内的羌亚奸细都已经伏法,中宫与三殿下谋朝串位,谋害父皇和皇兄,死罪难逃。今日殿中所有暗卫和禁军皆是被中宫蒙蔽,才至如此境地,只要放下佩刀,明辨是非,既往不咎。仍不悔改者,格杀勿论。”涟启说完,身后跟随的禁军拱手,朗声应“是”。

殿中的禁军和暗卫再次懵住,今日的反转一轮接着一轮。

但最终,护在中宫和涟玉之前的禁军和暗卫都纷纷扔掉了手中佩刀,只除却仍旧没有摘

“娘娘,束手就擒吧,这殿中的杀戮已经够多了。”邵清越忽然出声。

中宫却好似并不意外,也轻笑道,“束手就擒?呵呵,我见过束手就擒之后了……”

中宫的话意味深长。

“阿玉。”中宫唤了声。

涟玉眼中虽然有害怕,但也有愤怒,和对母亲的依赖,“母后。”

中宫伸手抚上她发髻,“母后做这些,是为了你……你的身份,如果不坐上这个位置,迟早有一日也会如此……”

“母后。”涟玉眼泪忍不住下落。

中宫指尖拂过她眼角,温声道,“你是西秦最尊贵的公主,从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你可以高傲,可以盛气凌人,怎么可以哭?”

涟玉听完强忍着哭声。

“阿玉,不怕,母后一直在,不会让你一个人。”中宫说完,涟玉上前拥她,“母后……”

涟玉侧头靠在中宫肩上,中宫手中那枚匕首刺入她腹间,她还是揽紧中宫,没有哭。

中宫眼眶通红,缓缓蹲下,将怀中的女儿一点点放下,揽在怀中。

“娘就来陪你。”中宫轻声。

涟玉已经说不出话来,眼睛也慢慢阖上。

中宫缓缓放下女儿,然后目光看向涟启,眼中却是出奇得平静,语气也是出奇得平静,“你放心,你最担心,我不会说出来……”

涟启微微拢眉,他清楚她说的什么,但是不知道她出于何意。

中宫嘴角微牵,轻叹道,“我也让你尝尝,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失之交臂的滋味。”

中宫轻笑,“不是你的,你怎么争也不是你的。我也等着看你的下场,会不会好?”

中宫说完,那把匕首忽然抽出,只那一瞬间,匕首已插入自己腹间。

殿中都愣住。

中宫忍着痛,伸手从自己发间摘下一枚簪子,想插在女儿头上。

但因为腹间的剧痛,手中一抖,簪子落地的清脆声份外令人悲凉。

中宫想伸手,却够不到。

但也已经没有力气起身。

忽然间,嘴角微微勾了勾,是想释怀。

只是这一瞬,殿中仍有一道身影上前,从地上拾起那枚带血的簪子,递给她。

中宫眼中意外,但又仿佛会心一笑,从邵冕棠手中接过那枚簪子,将簪子插入涟玉发间。

秋风起,殿中的一切都在秋风中落幕……

邵冕棠垂眸。

*

“听说你去捡了簪子?”并肩的时候,商廷安好奇问起。

邵冕棠头疼,但也叹气,“就是,忽然想起小时候,我贪吃,落沟里,中宫……”

邵冕棠顿了顿,应当是意识到这么说不妥,但想了想,还是道,“中宫给了我一枚糖果。那时候的中宫,笑起来很温和,也是真的怕我摔疼了,陪我在湖边坐了很久……”

人无完人。

但人性也是复杂的。

邵冕棠莫名深吸一口气。

“我懂。”商廷安拍拍他肩膀,“去换身衣裳吧。”

他点头,确实这身内侍官的衣裳……

“那你快去看天家吧。”邵冕棠提醒,他才从天家寝殿出来。

“好。”商廷安应声,“苏长空同贺常玉还有事,他们晚些,我正好先去。”

邵冕棠知晓,同他对中宫一样,商廷安对天家的情感也是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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