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婉并非是想逃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不想被沈湛找到,便只能改头换面隐居山林过日子。
那不是她想要的。
她只是想逼他说出实情,麓山山后到底是什么,他到底在做什么生意?
那日在藏书阁,她看书看得累了就靠着书架睡了过去,却被一阵人声吵醒。
是白家大爷白敬霖的声音。
她不会听错。
所谈的是草药生意!
三日过去,沈湛累极了,不想说话,摆了摆手,让婢女把饭菜撤下去。
自幼以来,还没有不可得之物,只要他想要的想得到的,就会有人将那些东西大把地送至他面前,不料在宋婉这,他竟束手无策,毫无察觉地让她从他身边溜走了。
几乎将云州城翻了过来,水路陆路全部设了关卡,都没有她的踪迹。
沈湛时不时地咳嗽,惨白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来,婢女拿手帕过来给他擦,他却烦躁地呵退了她们。然后不再说话,默默地忍受着摧枯拉朽般的苦痛。
居室里很静,婢女们站在外面,屏声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可那屏风是她前些日子才换的云母屏风,桌案上还有她誊抄了一半的字帖,枕边放着的是她亲手缝制的束发发圈,帐子里还有淡淡的香气。
沈湛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最后定在妆台上。
她什么都没有拿走,妆奁里各式各样的钗环,铜镜空空,恍惚间眼前浮现出她对镜簪花时恬淡的模样。
沈湛闭了闭眼,只觉得心脏又酸又涩,让人呼吸困难。
他还是没能骗过她么?她心存了芥蒂,默默谋划着离开他。
不,是弃了他。
到了后半夜,沈湛又从睡梦中惊醒,习惯性地侧过身去搂宋婉,那一侧的床榻却空空。
沈湛的手就那么僵在了空中,打心底溢出难过来,那些过往和情爱,潮红的旖旎,肌肤与肌肤相触时的喟叹,湿润含情的眼睛,竟都是假的。
她不是那般逆来顺受的女子,他与她认识越久,越摸不清她的想法。
她甚至不给他摸清的机会。
沈湛起身,走出居室,莫名走到了花圃前。
那株长得茂盛的野花竟不见了。
连根拔去,翻起的土被铺的平平壤壤。
他在花圃栏杆边站了许久,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可以好好在他身边,也可以毫不费力的离开他。
夜风徐徐,树上的辛夷花开得正好,被风吹落的些许花瓣如碎玉般,那花底,恍然出现一双绣鞋。
猩红面软底绣鞋,鞋面上绣着白梅,云头上坠着珍珠。
他曾趁她熟睡,用手量了她脚掌的尺寸,去定制的缂丝绣鞋,猩红的缎面,衬得她的脚背雪白,尤为适合她。
沈湛扶住廊柱,心跳骤然剧烈起来,他按住心口,急促呼吸了几口寒凉的夜风。
寒意侵入四肢百骸,让人切切地清醒。
不是幻觉。
宋婉擡起低垂的枝叶,从树下走了出来。
沈湛怔怔的看着她,纤瘦高挑的身影,白白的脸蛋,尖尖的下巴,如瀑的长发垂顺地拢在一侧肩头。
她的眼底幽深,带着一层薄薄的冷意,静静看着他。
“宋婉。”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能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震颤跳动的声音,喉头像是堵了棉絮,他声音涩哑,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过来。”
青年脸上神色看着镇定,俊美的脸庞有苍白苦涩的笑意,不等她回答,他就不再迟疑,大步过去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宋婉推开他,冷淡的目光从他猩红的眼眶,棱角分明的轮廓下移,停在他微颤的薄唇上。
沈湛呼吸压抑,胸膛起伏剧烈,像是下一刻就要丧失理智。
宋婉如顽皮的孩童捉迷藏后赢了,笑道,“你可知道错了?”
沈湛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不明白她怎会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些天他明明苦寻她无果。
但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扣住了她的后颈,俯身重重吻上了她的唇。
急切又疯狂,仿佛溺水之人在窒息的前一刻获得了救赎。
他太过迫切和投入,以至于忽略了她的抵触,直到舌尖充斥着甜腥味。
只听一声清晰的脆响,他松开了她,一边脸颊被打得侧到了一边去。
他皮肤苍白,很快浮起了她的指印。
他仍保持着被她扇了一巴掌的姿态,视线却还贪婪地留在她脸上,在看见她微微发肿的唇上染着他的血时,眼眸中竟闪过一丝狂喜的兴奋。
“谁让你亲我了?”宋婉不悦道,退后了几步,看着他道,“被欺骗被弃的滋味好受么?”
“我这次能让你找不到我,下次就还可以。”她侧过身,于清冷的月色下审视着他,“沈珩澜,我要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在做什么事。”
沈湛无法忍受片刻怀中的空虚,她就像是致命的毒药和唯一的解药,只有她能安抚他的情绪。
沈湛一言不发地靠近她,她却把他推开了一些,蹙着眉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那抹熟悉的清苦药香袭来,宋婉擡眸看他,他的眼睛爬满了赤红的血丝,脸色白的惊人,那压抑起伏的胸膛,微颤的嘴唇上沾着血,整个人有种不详的气息,像是下一刻就要坠入炼狱。
她怕他真出了什么事,毕竟她的目的不是这个,便施舍给他一个稍纵即逝的笑容,放缓了语气,浑不在意道,“说话呀,还是你不想见我?”
沈湛逼近她,一手扣住她的纤腰,一手揽住她的腿弯横抱起来,“地上凉。”
在宋婉惊讶的目光中,他微微垂首,眼神狂热的惊人,一贯冰冷的气息扑在她耳侧,“亲亲我,什么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