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笑吟吟望着她:“东街巷口初见时,晏川便感受到了,菩提木在你手中吧?”
隔着薄纱,祝之渔目视着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近。
“得来全不费工夫,本还在为如何进入鬼域支开鬼王而苦恼,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祝黎提起长剑,拿剑尖去挑开少女覆面的白纱:“浮屠塔内视觉受限,而今天赐良机,摘下幂篱,让我瞧一瞧颜色。”
她压低声音,透着隐匿的疯:“我很好奇,是怎样一个妙人,能引两任鬼王动手相争,能让娲皇破例选中。”
薄刃伸入薄纱,向上一挑——
祝之渔倏然侧首避开,草木灵力于掌心间流转,苍翠藤蔓自墙壁间蔓延飞出,紧紧缠住那柄充斥冒犯意味的长剑。
“有涨进,我记得浮屠塔中你狼狈摔地的模样,那时你只能像个凡人一样,以血肉之躯艰难求生。而今不过短短一月光阴,竟也敢阻我一时了。”
剑身光华流转,祝黎震碎缠绕的藤蔓。
“上古神力果然非同凡响,只是,用在你身上未免浪费。”
她遽然出剑。
“菩提木放在我这儿的确浪费,但你也说错了,我方才并未使用神木的力量。”
祝之渔根基浅薄,驾驭不了菩提木,但她每日都在依据最低级的知识修炼。
木系灵力催动周遭草木簌簌作响,碧绿光刃所过之处,新生嫩芽自苍老枝叶间倔强钻出,迅速抽枝展叶,被一道道剑光劈断,又以极其旺盛的生命力源源不断生出新枝。
斩断的枝叶再度缠了上来,自剑刃飞速蔓延而上,捆住祝黎的手腕。
“越桃被你们带去了什么地方,”祝之渔按住幂篱:“说!”
“只是引她前来作为鬼将阴兵的诱饵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反倒是你——”
祝黎转腕,长剑脱手于空中骤然分化出数百道剑光。
“上古神袛之物怎能落入凡人之手呢?只有交由神界,才能发挥它的力量护佑天下苍生。很遗憾,菩提木既已融入你体内,便只能带你回去炼化法器了。”
百剑齐发,剑光霎时刺透层层枝叶包围,占据全部视野。
“姑娘,”剑尖寒芒横扫,祝黎敛眸一笑,“你远不是我的对手。”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张口闭口打着为了天下苍生的幌子来满足一己私欲。”
藤蔓破土而出结成防御密网,祝之渔退后几步。
“我也在苍生之列,你既口口声声护佑苍生,又要拿我血肉身躯炼制法器,拿越桃做诱饵为你们所用,不觉得自相矛盾吗?”
空中白光乍现,喻晏川悬空而立,自高处睥睨她:
“舍一人而救苍生,有何不可?”
祝之渔仰起脸:“说得这么好听,为什么你不去死呢?”
“你是高高在上的神衹,受人间香火供奉千百年,你才应当以身作则,为天下苍生牺牲。”
喻晏川目光一凝。
胆敢冒犯神明,这个人类少女简直不知死活,也不知娲皇看中了她什么!
“怎么不说话了?”祝之渔质问。
“论迹不论心,还是说,所谓的庇佑苍生仅存于嘴上,不在你心中。”
“放肆!竟敢对仙君出言不敬!”祝黎斥她,维护喻晏川颜面。
“能说吗,我觉得你也挺憋屈的。”祝之渔也没放过她。
娲皇赐她菩提木的时候,高级系统曾经动摇过一瞬,问祝之渔要不要抓住机会上位,顶替女主。
可祝之渔并不羡慕女主,更不想成为这种癫文的女主。
“三天两头当血包救男主,取心头血像取自来水一样轻松;一言不合跳诛仙台,女主失去的只是性命,男主失去的可是爱情啊。被这种男人虐心挖肝还要和他he,死了几生几世还没吃够苦头吗?”
“天呐,”祝之渔不理解,“女主有这样的忍耐力做什么都能成功的,为什么偏偏绑定男主做他的挂件?”
“住口!”祝黎焦急望向仙君,“我们是两情相悦!”
“好好好,我明白了。”祝之渔点头,“尊重祝福,祝两位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千万别去嚯嚯其他无辜了。
“系统,”祝之渔敲了敲识海:“能不能把越桃还回来,她只是大千世界里一个普通人,没有系统绑定,也不像白骨妖那样对主角构成威胁,何必欺负她呢。”
高级系统道:【根据规则,这个世界构建的一切都要服务于主角,包括土著角色。】
“你有病吧。”
她诧异:“规则是谁定的?”
【天道如此。】
“天道?”祝之渔望向掌中的神木印记。
“你的意思是,女娲补天,将世间运转法则制定成这本癫文,谁信?”
“我猜,”她将目光转向高居云端的白衣剑仙,“创世神陨灭后,有人修改了天道,干预三界运转法则。”
“如果我想挣脱规则……”
祝之渔闭目,大胆做出尝试,将自己微薄的灵力全部注入菩提木。
神木金色印记倏然跃出掌心,转瞬间光华流转,菩提木抽枝发芽生长成参天大树。
地面晃动,喻晏川建构的空间突然被暴涨的神木撑开裂隙。
“怎么回事!”祝黎大吃一惊。
“这里即将坍塌。”喻晏川盯着供养神木的少女,赶在虚空彻底崩裂之前,骤然自空中闪身近前。
“你究竟是谁,让吾看一看你的脸。”
仙君袖间释出强劲力量,卷起一阵狂风掀开少女覆面的幂篱。
白纱滑过面颊,露出下颌。
折扇当空飞出,接替白纱及时遮住少女的面容。
耳畔接连数声裂响,空间完全崩塌,外界的声音闯了进来。
“啊啊啊啊!我的扇子!”
青衫公子一声哀嚎。
遮在祝之渔面前的折扇“嗖”的被一团鬼气浓重的黑雾击飞。
惊诧间,幂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了回来,白纱垂落,重新遮住她的面容。
空间崩塌产生强烈的冲击力,她坠落的身体被寂临渊的手臂突然拦腰截住。
“你……?”祝之渔回过神,四处张望,“不会吧,你怎么连这里也能踏入?”
她好奇:“佛光普照,不会灼痛你吗?”
寂临渊瞥她一眼,深邃的眼眸又泛起忧郁:“痛。”
“啊......”祝之渔心底生出一点点的歉意,鬼王倏然开口:“要奖励。”
“......”
不忘初心。
好,不忘初心这个知识点男鬼已然掌握得炉火纯青了。
祝之渔冷酷无情:“奖励刚才可能会有,现在指定没了。”
男鬼眼底凝聚的忧郁顿时消散,眼神恢复了一贯的深沉犀利。
“为什么。”圈住她的手臂骤然收紧。
“因为……”
“鬼王你也太不道德了!!”青衫公子腾云驾雾,气冲冲追上来谴责。
他心疼地抚摸折扇,宝贝得不得了:“你竟然扔我扇子,很贵重的好不好!天上人间独此一支,欺神太甚,实在是欺神太甚!”
“鹤寻!”喻晏川盯着他,“为何出手阻拦吾!”
青衫公子被他叫住,转身摇了摇折扇:“玉渊,你还想做什么?你也亲眼看到了,菩提木已然同这姑娘融为一体,难道你想将神木自她三魂六魄中强行剥离吗?”
喻晏川低眸看着自己手中剑:“捉她炼器,未尝不可。”
“我看你脑子进水了!”青衫公子气急,挥扇斩出一道风刃。
“晏川当心危险!”祝黎突然扑到白衣仙君身前,替他挡下风刃。
鲜血喷出,洒在喻晏川身上,祝黎凡人之躯远不能承载神力的攻击,痛苦不堪。
然而仙君只是宽慰她两声。
“?”青衫公子懵了,“不是,没必要为他挡伤吧,对于玉渊来说又不是什么很重的攻击。”
祝之渔目睹全程,深感震撼。
太惨了。
“系统,你们这个癫文真是发起癫来连女主也不放过。”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祝之渔没忘记要事,四处张望:“越桃人呢?”
“还在方才殿中,他们造出一个幻境想用那名女子引出鬼将阴兵,但幻境刚搭好就被你给炸毁了。”
祝之渔脚底着地,奔向大殿。
越桃恍若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紧张地拉着她的手:“你去了哪里?我闭目祷告,一睁开眼,发觉你突然不见了。”
“我……”祝之渔转身回望,只见鬼王已然隐去身形,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方才被师父引去……”
素白裙裾无端突然泛起涟漪。冰凉触感顺着脚踝攀援而上,鳞片刮过肌肤的酥麻让祝之渔站不稳,双手倏地撑住桌案,险些打翻了供案上的灯盏。
“施主脸色这般潮红,可是身子不适?”僧人听闻异响,闻声过来问候。
祝之渔指尖发颤,无形的蛇尾正缠在她腰间,沿着腰线滑动。少女不敢开口,生怕唇齿间溢出奇怪的声音。
佛殿檀香氤氲,庄重威严的金像正垂眸注视着她颤栗的身体。
变..态,太变..态了,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做这样出格亵渎的事情……
祝之渔一个字都说不出,死死咬住下唇摇头,耳廓却突然被男鬼湿冷的舌尖含住,轻轻一扯。
祝之渔仓促捂住嘴,险些发出声音。
“帮你拿回幂篱,这是奖励。”男鬼含笑的低语混在诵经声中,唯有她一人能听见。
垂落的经幡后隐约现出蛇影,冰冷的指节擦过她脖颈,勾起肌肤一阵颤栗,顺着锁骨继续下滑……
“不行!”
祝之渔匆忙拢住微微松散的衣襟。
耳后传来男鬼一声低笑,她垂下眼眸,惊觉膝间青玉砖上蜿蜓出透明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