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不用了,阚兄,你赶紧挑一件披上吧,省得一会儿着凉了。”
阚承颜随意挑了件披风披在肩上,看着这堆成山的衣物,他颇有些不好意思。
“江兄,你放心,我这就给你恢复成原样。”
于是这些衣物,再一次地,被胡乱强塞进了柜子里。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柜门,外表一切妥帖,整洁又光滑,是雕刻着兰花纹样的,一面极为淡雅简洁的乌木柜子。
“江兄,来谈事,谈事吧。”
“我下月要离开一阵子,牢城营的事情还请你帮我看着些,我小伯一个人我不放心。”
阚承颜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云舒月正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干活。
因为汤师说,等她完成永晖殿的工作,就叫她接手金銮殿。
金銮殿可是皇上接见大臣的场所,接手了金銮殿后,她的名字将会刻于每个玉柱雕花的角落。
“大殿顶部要画一幅极为恢弘的画作,既要色彩艳丽,又要金碧辉煌,室内外梁枋上皆要以和玺彩画,沥粉贴金,还有房梁上的椽子彩画,宝座上方天花正中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正中要雕蟠卧的巨龙,明白吗?”
云舒月听得云里雾里,汤师说话不清不楚,像她这样的新画师还真是听不懂。
不过她进过很多次皇宫,就是京城里的金銮殿,她也是见过的,何况行宫里要小得多的金銮殿。
“你与沈邱在永晖殿的合作甚好,那金銮殿仍是你二人合作吧。”
云舒月笑着望向沈邱,眼睛笑得弯弯的:“沈画师,那就多多指教了。”
沈邱别开脸:“嗯。嗯。”
似是又想起什么。他若不好好跟云画师说话,云画师待会儿又要说他。
一想到这儿,他将脸转回去,扯起嘴角,笑得极为僵硬:“呵,呵呵,是啊。”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云画师说话,他天性就不爱说话,但他如果不说话,云画师就会伤心。
罢了,还是多朝她笑笑,该给的反应还是要给的。
可惜他这么僵硬地一笑,并未让云画师满足。
云舒月问他道:“沈画师,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共事了,如果是的话,你便说出来,我也不是喜欢纠缠的人。”
沈邱垂下头:“不,不是。”
之前跟云画师的合作还挺好的,她的画作风格虽然都极为繁复,极难描摹,可每次完成出来的作品,都极为出彩。
沈邱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他喜欢跟云画师合作。
云舒月歪头贴脸问道:“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
“那你擡起头来好好跟我说呀。”
沈邱便擡起头来,只是云画师的眼睛,认真说道:“云画师,我想跟你合作金銮殿。”
云舒月笑了:“这才对嘛,你刚刚那样说话,我还以为你讨厌我呢。”
沈邱解释道:“我不是,我是本就不爱说话,云画师,以后还请你多担待。”
云舒月胡乱点点头:“嗯嗯,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对了,我这幅画留了一些白,你便自行发挥吧。”
说完,甩甩手就走了。
沈邱无奈地伸手,连她的衣角都没挨到:“你,你这样哪行啊。”
这画上哪是留白,明明是她偷懒,这龙身上的鳞片只画出来了一半。
虽说这龙鳞每一片都长得一样吧,但手绘出来总会有细微的差别。
沈邱只会照着样子临摹,可不会脑补。
云舒月哪管那些呀,现在是她的玩耍时间。
她惦记着谭君雅说的,倒三角,倒三角,她这就去摸摸。
云舒月大多数时候都活得很快乐,很满足,少部分时候会觉得,现在还不够。
她也并不是生来就随心所欲,但她对那个度极为敏感,她永远知道自己能踩着什么样的底线随心所欲。
因为她极会看人脸色,便能知道,自己能随心所欲的程度。
目前来说,她在这牢城营,随心所欲的程度很高,但是,她很聪明,她绝不会叫人抓她把柄,然后讨厌她。
除了有江清辞这个靠山以外,她还讨人喜欢得很!
她蹦蹦跳跳上了山,靠近江清辞的书房时,她止住了脚步。
里面在说事情,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就知道,她不该闯进去,就算江清辞不介意,他身边的人也会介意,她没有理由让人讨厌自己。
既然如此,她便在门口乖乖等着吧。
江清辞送阚承颜出来的时候,云舒月正蹲在地上看蚂蚁。
门一开,门口就是个屁股墩儿。
阚承颜疑惑道:“这……这是?”
云舒月站起来,她朝江清辞笑着,双眸如暖阳下的清泉,澄澈又明亮。
嘴唇上扬,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嘴角自然牵起两个浅浅梨涡。
“清辞哥哥,你今日忙活了许久,可辛苦?”
一边说着,一边歪倒了两下,脚蹲麻了。
江清辞皱着眉头扶她:“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我等你呀,我看你们在谈事,便不敢进去打扰。”
阚承颜见状,笑得温柔,连声告退:“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江清辞伸手将他送至月洞门外。
“不必再送了,你请回吧,江兄,我改日再来。”
阚承颜独自往山下走去,倒是觉得有些孤独。
江兄身边的小青梅,可真是乖巧啊,真是世间最美好的女子。
又温柔、又甜美、又知分寸。
阚承颜摇摇头,真是羡慕江兄。
走到半山腰,又遇到了那名女子。
谭君雅在一颗大石头旁跪坐着。
一只脚拖了鞋袜。
阚承颜连连别过头,可她的脚……生得可真……圆润而饱满,足背微微隆起,肌肤不见一丝瑕疵,脚趾圆润小巧,像一颗颗圆润的珍珠,整齐排列,足踝纤细玲珑,与圆润的脚型相互映衬。
“你,你又怎么了?”为何要衣冠不整。
谭君雅道:“我摔倒了,脚崴得厉害,嘶——哈,好疼。”
……
江清辞冷眼看着,刚刚还甜笑着问他今日可辛苦的女子,现在就变了脸色。
进了他的书房,到他的椅子上坐着,拿起他的茶点吃着。
还要说:“这个不好吃,下次换一个。”
江清辞站到她身边去,心里有气。
“我今日辛苦,辛苦得很!”
他咬牙说道。
云舒月瞅了他一眼,然后“哦”了一声,继续吃糕点。
江清辞便又换了个话题,他声音柔和下来:“月儿,我下月便要走了,你不是舍不得我吗?”
云舒月点头:“是啊是啊。”
江清辞背后的手捏成了拳,那她怎么一点也不来亲近他,倒像是一点也不会想他的样子。
他立于一侧,身姿欣长,广袖轻荡,带出丝丝缕缕的优雅。
“那你,可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话?”
他目光平视她,眼眸深邃而从容,声音温润。
云舒月擡头看了他一回,歪着头,似乎是在思索,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呢。
他心凉了半截。
“那你这些日子,可还想做些什么事?吃些什么东西?都告诉我吧。”
云舒月端起他的茶杯,浅浅啜了一口,然后摇头:“没有。”
她的口脂留了一半唇印在他茶杯上。
江清辞隐忍着呼吸,又问:“那,你托谭小姐给你买的肚兜,买回来了吗?”
云舒月点头:“买回来啦,我今日便穿着呢。”
她,她,江清辞眼眸沉沉扫过她。
她今日穿着浅粉色的棉布襦裙,是绣着桃花的那一件。
里面,里面裹着……
他不该问的。
云舒月手肘撑头搁在他的桌案上,也不看他。
江清辞忽然觉得,她甚不在意他。
“云舒月。”
云舒月一回头,他将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随后自己坐下,将她抱在腿上,拢在怀里。
云舒月也不挣,任由他怎么摆弄她。
他坐下的身姿优雅,身着月白色锦袍,长臂舒展,微微侧身,动作轻柔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他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纤细的腰肢,大手轻轻搭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像是在呵护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眸中满是宠溺,薄唇轻抿。
云舒月下巴微微扬起,轻轻抓着他的衣袖,手指纤细白皙,又别开头,一头乌黑的发垂下。
她在他怀里显得身量小巧,愈发小鸟依人,却是一只极为傲慢的小鸟,既不挣脱他,也不妥协。
江清辞掌着她的脸面对自己:“看我。”
他不好看吗?不值得他看吗?
她今日待他这般冷淡,他还没好好问问她,他那柜子是怎么回事?
云舒月是只傲娇的小鸟,他掌住她的脸,她就偏要咬他一口。
怎料美人故意露出的充满攻击性的獠牙,磨蹭着他的手背,反倒叫他欲罢不能,呼吸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