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推开门,然后就和正要开门的老爷子四目相对。
两人眼中都有讶异,
“你...怎来了?”
崔煊放下手,顿了顿,“来看看您。”
老爷子狐疑非常,看了崔煊几眼,又狐疑地看了一眼。
崔煊的表情可谓是没有丝毫破绽,老爷子只是笑了笑,“去那边坐。”
不得不说,他人是非常懂得享受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叫人做到的,在山的崖壁前,建了一个小小的亭台楼榭,坐进去,四野开阔,整个山景聚于脚下,云雾萦绕,别有意境和风味。
不一会儿,老爷子就拿了茶盏过来,同时还和身边的人解释,
“我只邀了你,这人是自己不请自来的,咱们说自己的,不管他。”
说着人就到了,崔煊站起来,老爷子做了简单的介绍。
只说这也是他从前认识的老友,会一点点医术,就是个游走四方的游手好闲之徒,其他的乏善可陈,唯一能说得出口的东西,就是嘴巴....碎。
崔煊看了一眼老人,抱拳行礼,只觉得精神矍铄,头发已经花白,可精神极好。
招呼之后,他便坐在一旁去了,老爷子也是真的不管他。
兴许是人老了之后话真的会变多,两个老人在旁边喋喋不休。
崔煊还有几分诧异地看了一眼自己从前不茍言笑的恩师,实在有些难以和旁边疯狂聊八卦的老人联系起来,甚至一度觉得,莫非壳子没变,里头的魂换了不成?
崔煊啼笑皆非,他有屏蔽外界声音的能力,起初是真的一个字都没听,可随着一个称呼刺破他的耳膜,崔煊忍不住破了自己的屏障。
“你说说我这个外孙女小阮是不是傻?”
小阮?
不知为何,崔煊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阮,阮慕?
可随即又觉得自己实在想太多,兴许是这几日当真神思不属的原因吧。
可老人接下来埋怨的话就叫崔煊几乎脊背挺直。
“我当初就劝她啊,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读书读得越多啊,花花肠子也多,当然不读书的人也不好,我要给她精挑细选一个好的,可她就非是看上了那个京城来的,据说还是个探花!”
老爷子一下子来了兴致,扭头看向崔煊,甚至招招手,
对她好友道,“我这个学生,也是探花。”
老人看了看崔煊,“你这学生不错,长得极好,同我外孙女那该死的前夫婿不同,那就是个渣滓。”
崔煊脊背僵直。
探花?非要嫁?不知为何,他便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好像似乎,说的就是他一般。
老人继续道,“我外孙女医术极好。”
老爷子赞同,“此前我这里也来过一个女大夫,医术也是极好的,在这个世道,女子能当大夫,而且肯苦心钻研不畏世俗偏见的,少之又少,你外孙女,极好。”
“自然是极好,可当初她就是救了一个京城过来的小子,就死活要嫁,唉......其实当初,我也没有劝阻,不过她有自己的亲外祖,我只是说了,人家高门大户的规矩多,她一个在山野里奔走的女子,兴许会不适应,可她信心十足,觉得自己用心学,总能做得好,结果呢,才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和离了。”
“和离?咋回事?”
崔煊的目光猝然看向老人,心头已经涌起极大的震撼。
“人家嫌弃她,后来和离了我才知晓,她在那里啊,唉....连狗都嫌弃,她那个丈夫,不提也罢,你不知道,当初出嫁前,我外孙女多好看活泼,可是回来的时候....唉,人都瘦得不成样子,脸色惨白,后来又大病了一场,身子更是...”
到底是外孙女的私事,而且是隐秘的事情,老人没有将话说尽。
老爷子跟着骂了几句,然后还指着崔煊道,“我这个学生人品是没得说的,长相你也看过了,学识那我也可以打包票,可惜就是已经成婚,否则和你外孙女,倒是登对。”
老人看了一眼崔煊,“但是真俊朗,你有福气,连学生都那么好看。”
崔煊却已经心头波澜起伏。
若是他没有猜测,这个老人便是...
而他口中的外孙女.....
“我...没有...那样好。”此刻听着夸他的话,崔煊只觉得是一记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老院子瞪了他一眼。
他自然是说笑的,可自己这学生怎么回事,看不上人家外孙女,也不能直接这样说话。
他一直以来游历四方,所以京城的事情知道不多,崔煊也未曾提起过,故而他根本不知道原来两人已经和离。
“我是这丫头唯一的亲人了,可惜我也不是真的亲人,她从小跟着外祖长大,可惜...唉,人到底是没了,你都不知道,我那外孙女回来后整日地睡不着,人都快熬坏了,最后大病一场。”
“她出嫁前,我同她提起那探花,能将她的脸羞红,还不许我说一句人家的不是,你说气人不,这还没嫁人呢,就先维护上了,可是后来,唉...看她那样子,我连提都不敢提一句。”
两个老人在旁边唏嘘不已。
崔煊是知道她后来大病一场的,可是并不知道其中的细节,更加不知道,原来她离开后,竟那么虚弱过。
心中无限心酸和郁结,叫他几乎无言。
“她待嫁的时候,一针一线亲手缝了嫁衣,可后来那户人家,嫌弃东西不好,那可是她走南闯北用自己攒下来的钱买下来最好的料子,熬了大半个月,亲手缝的,那时候我便知道,那人家不好相与,偏偏她..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最后那嫁衣给扔了...”
崔煊袖袍下的拳头攥紧,这事,他并不知情。
可是,恼怒的情绪刚起,他又冷静下来,饶是他知道了又当如何,以那时候他对她的印象和态度,可能...也根本不会帮她吧。
原来,哪怕在嫁他前,她就已经受了这样那样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