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隐于幕后“等到龙脉崩塌。”
连红徐徐地吸一口气,又徐徐地吐出来。
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呼吸放得很轻,不至于身体有太大的起伏,也不至于显出不合时宜的颤抖来。
封赤练把手放在她的头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她的后颈摸下去,像摸一只狗或者猫。
先帝没有这个习惯,虽然她拿出一点甜头逗连红的时候,连红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条巴巴地跟着马蹄跑的猎犬,但她从来没有守着现在这位圣人时的感觉。
现在这位圣人是真不把她当人,她好像还不拿很多人当人。她们在她脚边上跑来跑去,她兴致来了会蹲下来嘬嘬嘬地逗她们,但那只执掌生杀的手却一直悬着。
这么想着,连红好像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聂云间有点不痛快了。
圣人竟还把他当个人的!凭什么?就凭他能爬那个床?
向来秉持着“我能干的都不算钻营,我不能干的全是佞幸”的连侍中恨恨吐了一口气,随即感觉脖子上那只手捏了捏,赶忙把这口吐到一半的气咽回去。
封赤练没在意她这个变化:“所以,连卿是说,这件事和朕的舅舅有些关系?”
连红把这口气咽下去了才敢说话:“不敢,但王家那笔从边境来的钱,确实是进了隐山郡理那里。”
一直以来王郾才贪污这事不好告就是因为抓不到手腕子。他倒是也送些礼物,但都能从他的家资中理出由来,这些官场间迎来送往的事很难理出头绪。
虽然一直有传闻他在民间敛财,悄悄吸军队的血,但这吸来的血去哪了总是个谜。
要不是五皇女做梦梦她妈把朝臣吓着了,连红还真不那么好查出来。
王郾才的钱都去买木头去了。
隐山郡是个还不错的封地,虽然偏远了点,也没什么险关什么矿产,但是出一种极好的檀木,据说百年才长粗一圈,砍下来即使埋在泥地里也不腐烂,碗口粗的一棵树就是万金。
有些置家资的豪富会从隐山买树苗回来,再资本雄厚些的就买林场。
王郾才就在那里置了个林场,屯了些树苗。连红打听到的消息是虽然他的林场不怎么扩,但年年都买新树苗进来,说是檀木不好养,总是养死不少。
除此之外,他还向别人送些死了的树苗做的小东西,问就是不值几个钱,聊作心意。
连红有几个提携上来的人在那边的州县当差,被她一通连哄带吓就忙不叠地去查。这一查就查出毛病来了。
王郾才买的树苗几乎都是空账,送出去的那些“小玩意”也不小。他拿买树苗的钱买进来万金的檀木,把收受的贿赂洗白,再将这些檀木以苗木的形式送出去——有时候为了平账甚至还象征性地收点钱。
在隐山当地檀木可随时脱手,送木头与送金银无差。这东西又长得慢,市面上的檀木总是那么一些,不涨也不贬,最好用来做行贿中间的那一倒手。
现在唯一的问题来了,在他们这倒手来倒手去把钱倒手干净的时候,负责收税的隐山郡理知不知道呢?
“陛下……臣是真不知道。”
封莫渊有套宅子在都城,他平时也住在都城,和以往朝代那些摸不到实权的皇帝女儿一样,他这个郡理也是不理政只吃空饷的。
宫人来宣他的时候他还躺在美人怀里一边喝酒一边从金盘子里摸珍珠打池子边上冻得不想下水的彩鸭子,甚至一开始没听到宫人说什么的时候,还笑嘻嘻地请她一等,自己要给陛下带点礼物再觐见。
现在他没带礼物来,酒也醒了,规规矩矩站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封家的血统很不错,他父亲也一定是个好皮相,这位郡理虽然已经不年轻,但仍旧称得上一句眉眼优美。
常年的飞鹰走狗给他养出来一身懒洋洋的富贵气,就算是现在面对着自己不知道要不要降罪的甥女,他还像个纨绔一样打算撒个娇刷个浑过去。
“陛下,陛下,唉陛下呀。”
“臣住在京中已经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回过隐山郡了,当初皇姊知道臣是个不成器的,给臣赐了隐山这个地方,臣害怕打理不好产业到时候落魄了堕了天家的面子,一直以来都是撒给
他仰着脸,近乎于无辜地讨饶:“那……臣,这就算个失察之罪?陛下您看着罚臣。只是看在臣平日里也算恭谨的份上,给臣留口饭吃也好……”
他的确不回封地,也的确没办法插手官场,贵子们基本上不能做官,天家限制他们比限制武将更多些。封赤练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忽然擡了擡手。
“皇舅,”她说,“上前来。”
封莫渊顿了顿,慢慢收起脸上的表情,上前一步。
“不够,”封赤练说,“再上前一步。”
他几乎要凑到她面前来了,眼前的少女帝王笑吟吟的,伸出右手用食指轻轻戳在他的肩膀上。点在肩胛上的那一根手指明明没有用什么力气,他却还是在她的注视下慢慢被压跪了下来。
“对,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