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知晓那几处脉象所效,陆斜其实震惊很久,地上坐了大半个时辰才缓过气,甚至觉得是书上内容定然有误。
他冒死联系了太子存留在宫中的人,出宫请教十数名医师才有一人知晓此法,
祁聿身世宫里所有人都知晓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还有周详的记档。
任谁在祁聿面前也不曾会想他是女子。
祁聿神魂一震,她周身气息紊乱至无序,甚至连脑子也有些浑。
果然还是到了这步......
祁聿强摁下杂乱心绪,沉沉凝眉:“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九岁入宫,如今都满十四年。是男是女宫中人不知么。”
这话叫本就犹疑不定的陆斜再度动摇。
受刑后,人头回入宫要褪衣检查身子,且宫中他这等身份的大太监每五年一检,即便老祖宗疼爱祁聿免了这些年体检。
宫档上净身日期跟入宫数次查验怎么算,难不成都是伪的?没阶的小宦都是十几人一间屋子一起褪衣,能全作假不成。
宫中任何记档失虚以死罪论,早年的祁聿凭什么有人敢替她担这份死罪。
陆斜手中刀鞘再朝下压一分,祁聿疼得喘口粗气。
好似力道是有些没分寸,在考虑下要不要轻饶祁聿半分,一想昨夜祁聿杀他还要进门确认身份更可恶。
陆斜咬紧牙,该他疼!疼死他!
指腹却不受控纵了祁聿半分,手上力道减轻,怕伤着人。
祁聿感知肩上刺疼浅淡,惊愕看眼陆斜。
他这是什么意思。
“老祖宗以什么逼你杀我,你又因何会对我动手?你说的合理,我......”
其实陆斜心里清楚,祁聿身上的脉象才是自己死因,可祁聿说是刘栩,他还是要好好问问。
手上牵动心里一道给了心软,可见祁聿眼中不可置信,还反复端量他一颗真心时,陆斜气祁聿仍旧不信他,口中将出的话陡然调返个个儿。
“我也饶不了你!你还是偿我一命吧,昨夜你下手太狠。”
狠到能坐他房门前亲眼看他被火烧死,人还堵在门前怕他逃生。
那几个漂亮的小元宝只是祭奠,有这功夫都没想着救他。还令人验尸、锁宫、下杀令,便是到了殿下、陛下身旁还以重金悬他性命。
天底下就没比祁聿还心狠恶毒的人。
祁聿眉心细掐,吁口气。
这才是正常人反应。
她刚启唇想将陆斜再蒙骗或哄哄。
门外提声复述:“秉笔?秉笔是何物砸了,您可安好?需要奴婢进门收拾么。听这声恐是碎的厉害,您叫奴婢进门,免伤着您。”
“秉笔再不应声,就容奴婢犯矩进门,稍后请秉笔宽恕。”
祁聿掀眸,眼底深色却不显在陆斜眼前。
“我先将人哄走保你性命,你我一会儿再商。”
提音准备叫人退下,陆斜手中刀鞘横顶上她喉咙。
陆斜拢身凑近:“祁督主想活命吗?”
“求我。”
不是祁聿哄走人保他,是祁聿自救,祁聿身上的秘辛铁定要自己性命。
所以眼下到底是谁保谁性命?祁聿怎么至此还想翻站高位试图在主导权上诱骗他。
换个不坚定的,真能被祁聿咬文嚼字弄迷魂。
门外人走后祁聿必然再使力哄骗他,然后再寻时机杀他。
祁聿舌尖倏然咬破,刺疼连同腥气一道入喉。
她抿唇,擡眸狠狠盯紧陆斜。
可惜文书房无灯火,除却窗外透进几分瞧不清人的薄光,她已然看不清陆斜是何模样了。
祁聿自来不受人钳制,明知毫无胜算甚至不该,还是抽出袖中薄刃抵上陆斜心口:“看谁先死喏。”
仰眸,陆斜拢尽她身姿。
祁聿神魂密密麻麻犯起怵,愈发后悔昨日下手不够狠绝。
陆斜垂目,无视心口利刃,再迫近一步。
另一只手将薄刃在心口捏紧,祁聿一刀杀不死他反将门外人引进来,自己秘密可就不保了。
这般情形还不肯退让,是怕‘求’字出口便再无转转圜处境?
不受胁,倒要看看祁聿真遇绝境受不受胁。
她掐眸冷瞪。
“白眼狼,养你几年回头咬‘干爹’。不是我拿半条命跪保你,你当年早被老祖宗玩死在房里,你就这样恩将仇报?陆斜,子杀‘父’,你不怕报应?”
祁聿清冷面容更添几分寒霜,一身凌厉的刺尖锐到丈内不可近。
冶艳风情透骨氲肤,却与他愈发生疏,至成陌路仇敌般。
看祁聿真被逼急,陆斜倾身贴近。
因祁聿可能是女子,这次倾得没有往日近,没蹭到人耳侧。
陆斜垂眸浑言道:“怕啊,所以我就想再近身伺候‘干爹’而已,祁督主给个机会,这次我一定乖乖的,比以前更乖好不好。”
“只求‘干爹’不要弃我。”
他要知情,才能护着。
祁聿若真是女子......宫中今日风言祁聿要搬去老祖宗房中,这简直是不要命之举。
陆斜摁着深呼吸口,听闻刘栩认了‘杀’自己的罪,至此时受斥还在御前跪着。
祁聿又做了什么,叫刘栩能如此拉得下脸这样替她认罪。
真是好大的本事。
一字一字里祁聿根本听不出陆斜意思、意图。
祁聿浑身僵麻,人有些站不稳。
陆斜沉声:“其实我今夜来只想听个故事,听个你是谁的故事。”
祁聿气息翻乱,双眼不由沁红。
这便是她禁忌之地,越过去,性命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