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继续检查上午写下的内容,工整的字体一个个浮在青色的竹片上,最末尾的墨迹还未干涸,是关于上一次变法失败的总结。
现下各国变法已不是罕见的事,继位不久的姬章同样有此想法,只是一切还需要从长计议。
一整个上午的时光飞逝而过,薇姬总是会怀疑,这样安稳平常的日子是她能够拥有的吗?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会介意潜藏在她体内的疾病。
没有人提起她的疾病,仿佛她还是一个正常人。
但她知道一到深夜,会有巡夜的侍女仔细查看她是否有异常之处。有她存在的地方总是不安的,所有人都佯装无事发生,却时刻提防她出现疯癫的举动。
她不喜欢那些明显但克制的眼神,因此姬章继位后许多的邀约她都拒绝了,她越来越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那些想要面见天子的人敲响她的门。
连姬被送回来后,她去见过一次,连姬称她已经将她的病宣扬出去,她受到的喜爱将在一夜之间消失殆尽。
连姬诅咒她:“爱慕变成鄙夷,欣赏化作窥视。”
薇姬又看向雍殊,生活真的可以一直如此安逸吗?
她并不相信,与她的疾病一样,每逢一段时间总是会再次发作。
房门在这个时候被敲响,薇姬出声道:“进来罢。”
是她的侍女,低头轻声细语道:“王姬,祁军佐在门外求见,他带来了王上的命令,要雍君进宫。”
“我知道了。”
侍女退下后,雍殊来到薇姬身边,他方才没有避开,因为薇姬已经知道了早晨祁硕撞见了雍殊的存在。
薇姬反应过来:“今晨你是故意发出声音的?”
雍殊弯腰亲了她一口,道:“是,原本我也需要面见天子。”
薇姬渐渐坐直身子,她仰头看着他,却因他背后大盛的阳光看不太清他的面容:“你知道我写给姬扈的书信了。”
“姬扈询问过我的意见。”雍殊伸手挑起她的下巴,视线从她的红唇缓缓上移,最终停在她的眼睛,“没想到王姬给他写信却没有半字送我。”
薇姬不理解他莫名的介意:“当时我无法确保自己能活到宫变之后,想起我与姬扈认识一场的缘分,还有为了王几周边的安定,便把打听到的消息传给他,好让他提前准备。”
晋国自姬井枝夺位后便一直不太平,姬扈的世子之位二十年来一帆风顺,晋国朝堂中的臣子也都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会继承君位成为新一任的国君,因此这些臣子亲近他,尽心辅佐他。
当姬井枝在母亲的帮助下夺位后,国内亲近姬扈的臣子遭到了他的报复,姬井枝为人暴虐小气,常常因为心情不顺便折辱不喜的大臣,久而久之,不堪忍受的臣子开始密谋反抗。
三日前,在以设宴为由调走姬井枝的心腹臣子后,有大夫在面见姬井枝时用短匕行刺了他,姬井枝当夜便死在寝宫中。
自从姬井枝上位后,不止姬扈,他的其他兄弟也因害怕受到迫害而逃亡至他国。姬井枝无子,现下晋国内君位空悬,听到风声的晋国公子们将会努力赶回国内,以获得先机。
薇姬自认为解释了缘由,可下巴的触碰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蔓延至她的嘴唇,她只能继续透露:“当然这些事情有我们的挑拨,所以我才会提前得知消息。”
她的嘴唇在说话时张开又合上,偶尔会有湿润处擦过他的指腹,雍殊眼眸微黯,他提醒道:“你知道他会告知我这封信的存在,为什么不给我也写一封信。”
薇姬眨了眨眼,原来他在意的不是她越过他联系雍国内的姬扈,而是因为她没有写信给他。
她伸手扣住雍殊的手腕,再将他那恼人的手指移开,为了防止他再有动作,她便没有松开他的手。
听到雍殊的问题,薇姬想起了自己一直等他消息的日子,语气中不禁带了些愤怒:“我为什么要写?你雍国内也要发生臣子杀君主的事情吗?”
雍殊自知惹怒了她,正要服软,这时她又推了推他,催促道:“你快去吧,门外还有人在等你。”
他刚止住的介意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今天他发现了祁硕可以自由进出她的府邸。
薇姬听到他冷笑了一声,不懂他又因为什么事情而在意。
眼前的光线再次暗下,脸颊被带着粗糙茧子的手掌擡起,唇瓣传来熟悉的压迫感,薇姬眨了眨眼,听到他说:“张口。”
他的声音仿佛在她耳旁响起,带来令她心颤的余韵,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袖,令布料上出现几道不平的褶皱,薇姬闭上眼,在如擂鼓的心跳声中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