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的鲜红背后，是爹娘拉在一起的手，以及未曾阖上的双眼……
“主子…主子……”
一道声音从远处飘来，卿欢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发现脸上冰冰凉凉的，连尚服局新送来的软枕都湿透了。
青书眼含担忧的拧了温热帕子伺候着卿欢擦脸：“主子，您做噩梦了？”
温热的帕子一点点带走脸上的泪痕，卿欢闷闷的应了声，搭在锦被上的手默默的握紧了脖子上戴着的玉佩，未曾多说一个字。
青书见状，也不敢多问。
她从一开始伺候卿欢时就知道，卿欢心思重，身上完全没有小姑娘该有的冲动和活泼。
除此之外，她也从未听过卿欢在清醒时提起过自己的家人。
可方才主子在梦中时，不停的呓语。
而呓语的内容，只有几个字。
爹爹，娘亲，不要。
卿欢这一觉睡的满身疲惫，脸上清爽后，才发觉身上也出了一身的汗，寝衣都湿了大半，只好吩咐人打水沐浴。
坐在浴桶中，卿欢挥退了要伺候她沐浴的青书，自己一个人拿着小瓢盛着水一下下的往身上浇。
她恍惚的想，除了一开始那两年，她有多久没有再梦到过当年的事了？
而今日，不过是陛下随意提及了一嘴，她就……
不，不对！
卿欢木然无神的眼眸倏然凌厉起来。
陛下为何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去过澄心堂后，再来褚玉苑时才提及？
是于婕妤同陛下说了什么么？
陛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一个个疑问盘旋回荡在她的脑海中，她却迟迟不敢肯定一个答案。
夜色浓郁，温馨的暖色烛光下，萧烨目光温润的看着卿欢略显苍白的脸，轻声道：“朕听说，阿堇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可有大碍？”
卿欢纠结了许久的疑问没有答案，故而也不愿回答萧烨的问题，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臣妾不记得了。”
萧烨也不追问，转而道：“朕今日召见了柳将军，打算给他的嫡子柳鹤轩赐婚。”
卿欢闻言，疑惑的目光投向萧烨。
她不是很明白萧烨同她说起这件事的目的。
萧烨揽过卿欢细腰，将人扣在怀中，继续道：“朕给他选了文昭皇后的堂妹。”
卿欢的脸色微变，脑子里几乎要打结：“陛下，贵妃娘娘和柳将军，应该不会愿意的吧？”
谁都知道两家是死敌。
最初是文武对立，后来矛盾加剧，前朝后宫，斗的不可开交。
萧烨轻笑：“朕自然清楚。”
修长的骨指把玩着卿欢腰间荷包上的流苏，一下下的搅在手指上：“不过若是孔氏愿意呢？”
卿欢眉心紧蹙：“陛下，臣妾怎么觉得，您越说，臣妾越糊涂了呢？”
柳家不愿意，孔家又怎么会愿意？
这是关乎两家家族颜面的事。
萧烨低了低头，下颌抵在卿欢柔软的发丝中，徐徐解释给她听。
“朕选的这位孔氏女，虽是文昭皇后的亲堂妹，身份也足够高，但有一点，她在家中并不受宠。”
不受宠，就意味着，随意给一些好处，孔家就能放弃这个女儿。
而且嫁出去一个不受宠的女儿，能膈应柳家这个死对头，还有好处可以拿，一本万利的买卖，孔家是脑子被门给夹了才会不同意。
萧烨心中算计的明明白白，但卿欢却觉得浑身发冷。
从头到尾，萧烨在考虑事情中，从来没有问过那位孔氏女的意愿。
萧烨和孔家是可以目的达成，但柳家凭什么要咽下这口气？
到头来，柳家聚集的怒火，却要由这桩博弈中最无辜的女子来承受。
难道，女子存在的价值，生来就是要给男人做他们成就伟业的棋子的吗？
卿欢不能理解，更不愿接受。
可她不得不接受。
因为她自己也只是一颗棋子，她没有资格去帮助别人。
卿欢沉默的时间有些久，萧烨纳闷的勾起卿欢下巴，四目对视：“怎么不说话？”
良久，卿欢嗓音微哑的开口：“臣妾只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光滑的肌肤，看着她，认真的说：“在朕面前，阿堇想说什么都可以。”
真的说什么都可以？
卿欢差点冲动的把这句话问出口，可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
卿欢不说话，萧烨就这么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特意等着她开口一样。
实在拗不过萧烨，卿欢轻抿了抿唇，垂下眼帘，低声道：“臣妾只是有些同情那位孔氏女罢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萧烨便立时会意到卿欢想说什么。
他轻叹了一声，不由得感叹卿欢心软。
罢了。
萧烨妥协道：“朕下旨之前，会派人去问一问孔氏女的意思。”
卿欢错愕的擡眸，显然是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会为了她一句话而妥协。
萧烨无奈勾唇：“阿堇，别这么看着朕。”
“朕说过，在朕面前，你有话都可以直说。若是能应允你的，朕都会应允。”
这是他用帝王身份对一个女子做出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