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宁眼底笑意有一瞬的凝固,看向那碟胭脂鹅脯的眼神也变了。
“那便替我谢过先生。”
她继续唤杜若来吃,无论如何,胭脂鹅脯无罪。
*
苏悭此时正在王府书房中,倚在柱上,随手翻着一本书,擡眼有意无意地扫向正前方坐着的萧煦。
在他书未翻几页,但已不知是擡的第几眼后,萧煦一面垂眸看书,一面头也不擡地道:“先生有话便说。”
苏悭索性将书合了,夹着它走至萧煦身前坐下。
“那童谣,你可听说了?”
萧煦面色淡然,擡手翻过一页书,仍是未擡眼。
“听说了。”
苏悭盯着他,面色肃然。
萧煦搁下书,擡眸淡淡瞥他一眼。
“不过是跳梁小丑自娱自乐罢了,也值当你忧心?”
苏悭轻哼,“这不是还牵扯上了公主吗?”
萧煦一愣,鹰眸微眯,上下扫视着苏悭。
苏悭叫他看得浑不自在,眼神闪躲地道:“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你何时这样关心她了?”
苏悭偏头一哼:“这丫头,我喜欢!”
萧煦闻言若有所思地颔首,半倚着身子将书拿起,眼睫微垂,悠然地继续看着书。
“既如此,那保护公主的重任,就交付给先生了。”
“你呢?再如何说也是你的妻子,她的安危,你便半点不在意?”
萧煦轻嗤,长指翻过书页。
“这位公主,可用不着本王在意。”
苏悭一怔,继而笑道:“怎么?你夫妻二人吵架了?”
萧煦冷冷扫他一眼。
“两年前,歧平与大盛曾有一战。最后一日战于北狩坡时,领兵的是歧平素有“银枪一出,则战必胜”之称的威远将军郭烈。”
“有所耳闻,”苏悭点头,“这郭烈是员猛将,一上战场便不杀红眼誓不休。只可惜刚愎自用,莽撞自矜,只知冒进。大盛以空城之计智取,便诱其深入,最终叫人一箭封了喉,死在北狩坡。”
他有些感慨:“一代名将,最终竟是落得个身死异乡的下场。”
话锋一转,他又道:“你突然提这个作甚?”
还不等萧煦回应,在他幽深的黑眸里,苏悭一凛,陡然想到什么,愕然擡头,惊得瞪大了眼。
难以置信道:“难不成!那郭烈是……”
“不错,”萧煦眼尾微扬,鹰眸暗了暗,肯定了他的猜测,接着道:“这使出空城计和一箭射死郭烈的,正是这位羲和公主,本王的王妃。”
苏悭一震,心下骇然。
垂眸喃喃,“两年前……她不过十三岁,正值寻常女儿闺阁中绣花弹琴的豆蔻年纪……”
犹记那日长息茶楼中,羲和公主美艳无双,一袭红衣含笑吟吟,神女下凡般美得张扬无忌,惊心动魄。
抚鬓握盏的纤纤玉手,竟是挽弓搭箭,将一国猛将一击毙命。
苏悭闭眼,只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衅。
怪道那日茶楼中她敢赤手空拳不怯那纨绔叫嚣,怪道在天香楼只觉这公主的眼神威慑逼人……
萧煦眸光依旧停在书上,没有擡眼。
“你方才给她送去了何物?”
苏悭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愣怔一会儿,眉头一皱,反问道:“你怎知我给她送了东西?”
萧煦指尖拂过书页,悠悠道:“这王府是本王的王府,府中人皆是本王的人,做何事能瞒过本王?”
苏悭抱着臂嘟囔,“那日在天香楼,见她也爱吃胭脂鹅脯,不过来得不凑巧,当时最后一份胭脂鹅脯恰好叫我买去。今日来之前记起此事,我便顺道去了趟天香楼,为她带了碟送去。”
“你怎知她爱吃胭脂鹅脯?”
苏悭笑道:“那日天香楼客满,她便与我挤了挤。”
他继而将那日在天香楼遇见云端宁之事大概顺了一遍,说与萧煦听。
当然,忽略了云端宁一举扯开他的竹帘,惊得他鹅脯掉了甚至还弄脏衣服这些细节。
萧煦终于缓缓擡眸,看向苏悭的眼神复杂而古怪。
“你唤她吃你的剩菜?”
苏悭闻言怒目圆睁,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大腿上,愤愤不平地强调:“什么剩菜?我分明一口未动!你怎与那丫头一般无二,将我好心作驴肝肺!”
似乎想起什么,萧煦蓦然擡眸:“你并未同她提及本王吧?”
苏悭:“……”
嫌他丢脸了?
他咬牙切齿,“只字未提你齐王大名。”
萧煦挑眉颔首,继续悠然看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