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菲利亚,您对我满意么?”讲师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作势要去咬她的耳朵。
奥菲利亚轻轻笑了,她那双翡翠一般的眼睛看过来,眼波流转而多情,含着脉脉温情。奥菲利亚说道:“亲爱的,你总是用名字喊我,到时候叫你那些长辈听见了,他们又要呵斥你不尊重母亲了。”
讲师也笑了。她的声音还带着年轻的稚嫩与意气风发,姜芜意识到她身穿着骑士一般的服饰,头发束在脑后,腰间有佩剑,整个人英姿飒爽,看起来像一位可敬可靠的女骑士。
讲师哼哼地说道:“谁管他们!我只听您的话——好吧,母亲,您对我这次的行动满意么?”
奥菲利亚的面庞是那样饱满,身体是那样轻盈,看起来还像是最青春年盛的少女,让人难以想象她已经有了这么大一个女儿了。她笑弯了眼睛,神情与姜芜看到过的讲师笑眯眯的样子如出一辙,奥菲利亚伸出手去,轻轻捏了一下讲师的鼻子,说道:“非常满意。亲爱的,你打了胜仗,做得很棒——不过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是因为你的胜利才对你满意的,我满意,仅仅因为你是你,你光是存在就让我感到非常幸福了。”
讲师轻轻点头,她停下了跳舞的步子,二人在说话间不知不觉便到了大厅的角落里。那些觥筹交错、翩翩起舞的人们与她们远离了,空气渐渐冷了下来,讲师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披在了奥菲利亚的身上。
她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物什——一枚戒指。小小的银圈口,在本应该是宝石的地方,以巧手镶嵌上了一朵白色的鲜活花朵,那花朵还抖擞着花瓣,显得无比精神。
讲师轻轻含笑,说道:“女士,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我从极北之地凯旋归来,为您摘下了冰壁上的莲花。北地的人民们说雪莲花是自然的奇迹,而得到它的人将会获得奇迹一般的幸福。”
“我将它送给您,希望您能够获得奇迹,获得幸福。”
奥菲利亚接过了这小玩意,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左手小指。圈口有些大了,戒指自然滑落到底端。
然而这疏漏并没有让奥菲利亚不满,她捂着嘴轻轻笑着,伸出手去,既是向讲师展示自己戴上了它,又是示意讲师站起来。
讲师牵着她的手,吻她戴着戒指的手,她吻完才站了起来,仍然捧着那双手。
她将奥菲利亚无名指上镶嵌着宝石的婚戒取了下来,而将小指上的那枚戒指戴上去——严丝合缝,这才是她测出来规划好的尺寸,从一开始,讲师就预备着让这戒指戴在母亲的无名指上。然而奥菲利亚的目光冷却了。
讲师擡起头来,看着自己漂亮而冷淡的母亲,眼睫颤抖,瞳孔颤抖,显得痛苦极了。她说:“妈妈,和我一起逃走吧。”
“不。”奥菲利亚当机立断地说道,在讲师话音刚落的一瞬间便如此回复,姜芜想这对话应当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否则奥菲利亚的回答怎会像膝跳反应一般迅速而下意识。
讲师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几乎要流下眼泪来,她说道:“您看见了,我打了胜仗,我的共鸣也很厉害。我非常强大了,我可以保护您了,妈妈,求求您了,跟我走吧……”
奥菲利亚还是那样冷酷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说道:“我拒绝。”
讲师痛苦得看着她,嘴唇颤抖,说道:“可是您在这里并不幸福呀,妈妈……您执意要留在父亲身边,可是他并不爱你。他殴打你、辱骂你,他有情人,他对你并不忠贞……妈妈,你也有共鸣,你并不是全然羸弱的,甚至于你才是都铎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是上门的赘婿,您为什么还要执意留在他身边呢,难道是因为您爱他吗?”
爱,女人愚蠢的爱。若是爱上一个不靠谱的男人,她一辈子就算毁了。
奥菲莉塔又摇了摇头,她伸手,擦去了讲师眼角的眼泪。这姿容完美的女人终于流露出了一些岁月打磨后的痕迹,她的眼神看起来疲惫极了,这眼神拖累了她的面目,有损她的美貌。她说:“伊谢丝,你还是太年轻了,你不明白很多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够解决的。很多时候逃走无法带来一了百了,只会让更多人的痛苦。”
“我忍受着痛苦,只为了所有人幸福的总和。倘若我的痛苦能够换取其他人的幸福,我想那我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讲师再也无法忍受了,她扑过去,靠在奥菲利亚的怀里,绝望地啜泣着,她感受着母亲的身躯与体温:奥菲利亚,月亮女爵,她就像月亮一样美丽,却只是月亮形状的瓷器,她本身是脆弱的,不像月亮,高高在上,无人可以浸染。
奥菲利亚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着她的女儿、她的骑士的心。她就像说出一句烂熟于心的咒语那样说话。
她说:“你还不够强大……亲爱的伊谢丝,等你有能力捣毁一切的时候,我自然会把一切解释给你听。”
借由讲师的身体,姜芜感受到她的呼吸沉着,胸膛起伏,仿佛正有什么东西灼烧着她的胸腔,让她在呼吸间都品尝到了血气的芬芳。她明白了:那个灼烧的东西,是讲师无能为力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