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谢赴星也遇到了很多魔修,他走出酒楼,拐进了一个小巷子,看着尾随自己已久的人,靠着墙,幽幽道,“跟着我那么久了,应当不是巧合吧?”
黑衣人把帽子拉下,那是一张阴郁寡淡的面容,她蓝色的眸定定看着谢赴星,无端有些深情,虞澜瘪着嘴,哇的一声就哭了下来,朝谢赴星扑去。
谢赴星自当避开,但还是不免被锲而不舍的虞澜抱住了腿,“少主,我终于找到你了呜呜呜呜。为了你,我连深山老林都闯了,翻过山和大海,我终于找到你了!”
谢赴星一脸嫌弃地看着抱着自己腿的女子,“松开,好好讲话。”
“好。”虞澜情绪转变的很快,上一秒还是一副哭天怆地的模样,这会儿,面上的悲伤一扫而尽,公事公办地态度,拿出族长给她准备的文书开始念了起来,“鉴于您已经有一百六十五年没有回家了,族长让我来问你,你啥时候打算回家看看呢?”
“然而,我并不认识你,更不认识你口中所谓的族长。”见对方淡漠的态度,虞澜有些难办,她挠了挠脑袋,“可你是鲛人啊,我之前都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您……”话语戛然而止,她擡头看着神情冷漠的青年,对方环胸,似笑非笑道,“所以呢?我就要和你走了吗?”
“你口中的族长,他是生了我还是养了我呢?”
“……”虞澜没有多言了,她生存了一段时日,总算能明白一点人族的语言体系了,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她摇了摇头,计上心头,极为诚恳近乎是悲惨的语调道,“其实他老人家快不行了,人都快死了,你要不回去看看,你看人死都快死了。”虞澜深知人族有三件事为大,其中一件便是丧事,她目光暗暗望谢赴星身上瞟了几眼,见对方没那么着急拒绝了,偷偷松了半口气,“我得赶在二月初一前回来。”
虞澜思考了几秒,“您要过人族的新年吗?”
“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很重要的一天。”他目光看向小巷外倾洒进来的几分秋色,神情有些恍然,手刃仇家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释然,他记得她眼中藏得极好的几分惊恐,她也是害怕的,也是,谁会不害怕杀人不留情的魔修呢?他双手沾满了鲜血,却想做个清风明月的道君,骨子的恶藏匿起来的赝品又怎比得上那位实打实的渡雨道君,他倏然自嘲地笑了。
他唯一的那束光终究也不是单单照在他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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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簪看着手心燃尽的传送符,这是她烧掉的第九十九张符纸了,按百分之一的成功率来说,下一张就该成功了,她却静静地坐了好久,才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了慕容长老送的卦签,深吸了一大口气。
按照记忆里的方式,孟簪小心翼翼地进行推算,签落地了,她却踌躇了很久,这签她很久没算过了,这不是很难的占卜之术,但是她却害怕生半点出错。
“皎皎!”门外,虞双灵一声惊呼打断了孟簪的思绪。
“无花宗的事情有眉目了。”
孟簪匆匆离开房间,留下了房间里那根孤零零的卦签。
“怎么说?”见孟簪迫切的样子,虞双灵不由得有些紧张,她看向同自己一道来的北冥凌,毫不犹豫地把人往前一推,“来,你来说说吧。”
北冥凌眨了眨眼,面上第一次出现类似于苦恼的表情来,“……这事我确实不太好说。”
“无碍,我来说好了。”温润如玉的人款步而来。
“许久不见,师妹。”师渡雨关心地看向孟簪,那道目光过于灼热,孟簪便是有心忽视都觉得有些困难。
其实倒也算不上许久不见。
孟簪关切道,“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听完,她沉着脸,扔下一句我不信,便一言不发地走回房间,关上了房门。
北冥凌揪了揪师渡雨的衣袖,“背后的真凶是她的好友,对于孟姐来说确实有些难以接受的。”
师渡雨盯着紧关着房门,垂眸,“希望她早日可以看清吧。”这话一语双关。
“渡雨师兄,真凶是抓到了吗?”
师渡雨颔首,“嗯,已经关进地牢了。”
门被人骤然推开,“我要去见她一面。”
师渡雨犹豫了几秒,点点头,“我陪你一道。”
孟簪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天光一点点被吞噬,地牢的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石壁阴冷潮湿,渗出的水珠顺着凹凸不平的表面缓缓滑落,在死寂中发出空洞的滴答声。
狭窄的甬道延伸向更深的暗处,两侧的囚室被粗铁栅隔断,锈蚀的锁链垂挂在门上,偶尔被不知来处的冷风拨动,发出阴森低哑的声音,穹顶的石缝间偶尔渗出几缕寒气,却无法驱散走那沉甸甸的压抑。
“她就在前面了。”师渡雨举着灯在前面引路。
快要进门那刻,师渡雨拉住了孟簪的衣袖,低声询问道,“那日,你是不是遭到谢赴星的胁迫,我可以……”帮助你的。
孟簪及时打断了对方,“渡雨师兄,你于我是师门之谊,我很感谢遇见师兄,至于谢赴星,是我认识多年的人,他不仅是我的师弟,更是我,”说到这儿她顿了下,终于完整地说出了这一句不敢在谢赴星面前说起的话,“更是我放在心上数载的人。”
清冷如月的女子站在原地,却又仿佛在遥远触手不可及的天际,“谢谢师兄带我来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
师渡雨没有跟着进去了,他站在门口,一闭眼便浮现那年将自己打落在台的少女,就算是过了那么多年,她到底也没多少变化,还是那么的意气用事,爱憎分明。
那时的他撑着手起来,看着众人簇拥的天才少女,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把月亮拉入尘埃,同自己一起感受这人间沉沦和灰暗。
他要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