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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第 82 章 此树曾记,吾家年月(1 / 2)

第82章第82章此树曾记,吾家年月

老屋里,连光都是陈旧的,懒散无力地从窗隙间漏进来,再多也点不亮原本深幽的内室。

外头是晃人眼的白昼,屋里却要点灯。

他毕竟年岁大了,目力不如盛年时,若依着天光黯淡,必瞧不清眼前盘坐之人的眉眼。

他高大、沉默,却因正值年华,像繁茂葱茏的山岳,令他这个衰剩暮年的残躯感到艳羡。他眉目刚硬简明,气度清冽淡泊;可面貌五官,却肖似记忆中的另一人。

哑仆端详许久,颓然放弃了回忆。他记不清了。

眼前这位僧人与他对面而坐,淡淡开口:“上回来初见,我却总觉着你眼熟。回去后想了许久——兴伯,我认得你。”

他清明的双眸里映进哑仆苍老的、疑惑的面容。

手边摆着纸笔。宗契不疾不徐研了墨,以石砖为案,一笔一划,一边写,一边道:“年长者容貌难改,孩童却不然。你记不起我也平常。我曾姓贺,俗家名姓——贺宗契。”

贺,宗,契。

他把墨迹初干的纸推到他身前。

分明是墨,却忽如锐利的刀,字字插进他眼目中,鲜血淋漓。

哑仆震愕地张口,乃至惊恐,喉中泄出一串嘶哑的咿呀声。

“记起了么?”宗契无喜无怒,连说话也毫无波澜,“那年我七岁。街市熙熙攘攘,那许多的人,你偏来向我一个孩子问路,还送了我一串糖葫芦。你笑脸可亲,问了我许多家中事。”

哑仆闭上嘴,惶恐羞惭的双目垂下,难以与他对视。

“若不是不久后,我家便生了变故,家破人亡,那样寻常的小事,我早该忘了。”

陈旧的屋檐下,空荡荡的四壁。桌椅早收拾起来,蒙上罩布。哑仆也是衰迈的,只新来的这客人,有些新鲜的活人气,可嘴里说出的,却也是陈年旧事。

宗契又铺开一张纸,“你口不能言,无妨,总认得主人家几个名姓。我问,你点头摇头便是。”

“尘埃已定,旧人已去。我抛却前尘,早已出家为僧,并不为来寻仇,不过想弄清从前究竟发生了何事。我家那桩冤枉官司,究竟因何而起。”

“你奉谁为主?”他写下几字【宗、伯、珣】,推过去,“宗翁?”

哑仆拈着纸角,不擡头,也不点头。

宗契便又写了一张,“萍儿之母,宗氏?”

对方仍不动,只将头垂得更低。

“我娘姓陈,但如今想来,或是伪姓。她提起过夜明珠,乃家传的一对,想必也是宗家女。”但他依旧写下了【陈氏】二字,再递去,“是她么?”

哑仆一张一张将几张纸细细地叠好,枯瘦的指尖有些颤抖。

宗契想了想,目光微凝,再写下两字,“袁淮?”

袁淮,江宁府知府,宗氏之夫,袁辘之父。

哑仆却骤然擡起脸,脸孔紧绷,浑浊的目中透出哀告之色,竟湿润有了泪意。

羞、愧、悔。

“那么是袁淮了。”宗契却铁石一般,不为所动,将那两个字推去,“可你姓宗。这算什么,背主?”

·

夏昼日长,满园清荫。应怜等候闲暇,便带着萍儿四处游逛。

一处园角生着苍然的一株老皂荚,树干极为粗拙,也不知在此盘踞了多少年。与之相比,其余零星的皂荚堪当它的子孙辈。

萍儿绕着树欢快蹦跳,一会儿,忽叫起来:“姨姨,你来看!”

应怜绕过树去。

梳着三丫髻的萍儿立得直直的,挨着树干,用手比量头顶。恰有一列刀刻的横印在树干上,断续划过树皮。她循印细瞧,发现那边上粗粗刻着小字:庚辰。

再往上瞧,每一寸半寸之上,却都有印记,旁边小字零星:庚巳、庚午、庚未、庚申、庚酉。

“这是什么?”萍儿问。

应怜在心底算了算,“这是年月。许是从前有个小娃娃,每年长高,都在树干上刻一道。”

庚辰之下也有年月,最早才刚过膝,刻着“庚子”。

如今是癸寅年,若按一纪来算,总也有三十八年了。

那一年一年长高的小娃娃,不知如今身在何处。

她心中一动,望着几乎参天的古树,冥冥之中忽有所感,一个念头飞至:

一定是它。

又瞬然生回气力,取了铲来,向树下泥土一铲一铲掘去。

萍儿好奇地蹲在坑边,睁大眼睛仔细瞧,不知多久,忽指着二尺来深的一处,叫道:“姨姨!”

应怜也铲到了硬物,忙停下来,拂去上头泥尘,小心翼翼挖出了个物事,是个绸布包裹的匣子。并不很大,三寸见方,绸布因长埋地下,已不见光泽颜色;里头那匣儿却精致,缠枝雕花鲜活繁丽,上头镶着红翠翡玉,一望便知价值不菲。

她长舒了一口气,心头却扑通扑通跳了起来,仿佛窥见了一个久不见天日的秘密。

携萍儿回屋后,应怜擦净了那没上锁的匣儿,怀着一种窥探旁人隐秘的说不出的心虚,犹豫再三,仍是打开看了去。

她总觉着,这一宗姓的人家,与宗契有或多或少的干系,说不定当真就是他外家。

匣子里清净无尘,却整齐地摞着一沓书信,不知埋了几年,保存依旧完好。她草草翻看了几封,字迹娟秀齐整,所述不过平常小事;便依着年序,捡出最早一封,看了起来。

【阿芜见信:

雁使衔来家书,使人欢喜,又涕零如雨。不期三年逝水如斯,我走时满腔愤恚,不及辞阿芜;昼夜千余,无一日不思汝念汝,乃至摧形销骨。幸我虽无德,效红拂私事,却蒙天眷怜,乃得如李将军之夫,慷慨豪壮。今我为妇,阿芜切莫讥无媒之合。往事乱矣,无从相言,个中冷暖,我心自明。我已有妊,期在明岁三月春,不知璋瓦,但共喜翘首以盼。

父亲爱我良多,然性刚硬太甚,恐为我事恼伤忧憎,惟愿阿芜为尽孝膝前,再得大人欢颜。你我书信复通,切勿与人语,父、兄皆不可令知,切记、切记!】

这似是一封久别重逢的信。

她将那“阿芜”二字念了两遍,萍儿却在旁道:“我娘便是阿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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