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逆贼好一个痴情种!
孟长盈没有死,但也相差无几了。
从二楼水榭砸落水面,即便胡狗儿用尽全力护住孟长盈,但暮春时节的河水依旧寒凉,浸透了孟长盈的身体。
可来不及叫她缓一缓,胡狗儿迅速带她飞身上马,策马朝东宫方向狂奔。
风声呼啸刮过耳畔,湿透的头发和衣裳沉重冰凉地裹着身体。胡狗儿单手持缰,另一只手护着怀里的孟长盈,勉力遮挡住冷风。
孟长盈脸上血色褪尽,发着抖:“我不碍事,快去找庭山。”
薄暮降临,日光昏黄。
孟长盈的头针扎似的疼,身体剧烈地打摆子。就在这时,两方人马相遇,褚巍当头高声道:“随我走,离开建安!”
来不及多叙话,褚巍快马不停,掠过两人。
胡狗儿当即拉紧缰绳调转马头,一条锦边披风扔了过来,胡狗儿扬手稳稳接住,立即裹到孟长盈身上,擦去她发梢的水珠。
再一擡头,林筠策马而过:“快跟上!”
城门锁钥之前,马队险险冲出建安城。城门守官驱马追赶,褚巍反手扔回去一纸玄色文书。
“奉命出城!休得阻拦!”
城门守官接了文书,勒马细看,面色骤变。竟是从皇宫发出来的圣旨,那马队行色匆匆,莫不是要出大事了?
正思忖着,其后又一队人马冲出来,眨眼之间已到眼前,挥舞马鞭破空之声乍响,来人喝问道:“褚巍可出了城门?”
褚巍?方才那人竟是大名鼎鼎的百胜将军褚庭山?
城门守官正诧异,没第一时间回话,马鞭立时甩到面上,火辣辣的疼痛叫他捂住脸痛呼一声,从马上滚了下去。
“褚巍乃是乱臣贼子,欺君罔上,戕害太子,放火烧宫,罪大恶极!我等奉命捉拿逆贼归案,尔等再行包庇,与其同罪!”
孟长盈被包裹在披风中,浑身发冷打颤,钝痛的大脑思维混沌,马上的阵阵颠簸更叫她头痛欲裂,只能虚虚感知外界的一切。
令人牙酸的刀兵碰撞声时时响起,冲杀声劈砍声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味道充斥鼻端,像是一个浑噩的长长凶梦。
直到火光照亮,一只手轻拍她的脸,唤她:“阿盈,阿盈醒醒……”
孟长盈慢慢睁开眼,鼻息滚烫,眼眶都是疼的,看不清眼前晃动的人影。
褚巍伸手摸了下孟长盈的额头,溅着血迹的眉头紧皱:“烧得厉害。”
林筠递过来绞干净的布巾,褚巍将冰凉布巾盖到孟长盈额上,又摸了摸她还未干透的头发,眉头皱得更紧。
他拉开孟长盈身上裹着的锦边披风,伸手探了探,是濡湿的衣衫。
就算是个壮汉,穿着湿衣过夜也是要命的事,更别说孟长盈这病弱身子。
历经一场血战,胡狗儿身上衣裳都被自己给烘干了,全身上下皱巴巴的,望着孟长盈的眼睛却湿着。
褚巍左右看看,当机立断:“支个架子把人围起来,阿盈得换身衣裳。”
“是。”
这一路追兵不休,从临州带来的二十余名兵卫去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有不少伤员。褚巍带人进了这深山老林,才躲过追兵。
胡狗儿和林筠去捡了长枝,又脱下外衫挂在上面充当帷幕,把孟长盈遮了个严严实实。
时间紧张,都没来得及收拾东西,但林筠细心,还拿了孟长盈常吃的药和衣裳。
“阿盈,先换了湿衣裳,阿盈……”
孟长盈红热的眼皮迟钝地眨眨,褚巍一连说了好几遍,她才听明白,伸手去拿干净衣裳。可手指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连一片衣角都捞不起来。
原本侍候她的侍女都留在建安,随褚巍冲杀出来的都是他的手下。
褚巍只迟疑一刻,就掀开帷幕要弯腰进去,一只手突然拦在他面前。
褚巍转头,正是眼底担忧又戒备的胡狗儿。他漆黑眼珠阴惨惨望着人,在夜里竟有些瘆人。
“你拦我,是想叫阿盈一直穿着这湿衣裳,还是想叫别人给她换?谁能给她换?”
褚巍眉心溅血,经历这样一场凶残追剿,疲惫眼中却无戾气,眉目仍清亮如山溪,浑身上下都写着正人君子四个字。
胡狗儿咬着口中的皮肉,动摇却又犹豫,最后还是松口:“你需问过主子,才能动手。”
褚巍颔首:“放心。阿盈是我最亲的人,我与你一样珍重她。”
胡狗儿收回手,默默地看着褚巍进入帷幕之中,细碎的说话声传来。褚巍没有撒谎,他确实一一问过孟长盈。
“阿盈,事态紧急,我帮你换了这身衣裳。我闭着眼,你也擡擡手,好不好?”
帷幕里孟长盈干涩的嗓音响起:“好……”
换了衣裳,烤了一夜的火,孟长盈头上的布巾也轮流换了一夜。折腾这么久,烧没完全退下去,但好歹从高烧转成了低烧。
马队经过昨日交战,人马皆损失不少,受伤的马匹也无法再接着上路。
于是孟长盈与褚巍共乘一骑,林筠和胡狗儿共乘一骑,剩下几个兵卫,伤势轻的帮扶着伤势重的同乘一骑,沿着隐蔽山路走。
胡狗儿沉默寡言,林筠倒有些不自在,频频去看褚巍和孟长盈,似乎想要换个位置。
“将军,马上就天黑了,还要赶路吗?”林筠忍不住发问。
褚巍单手护着孟长盈,往远处看了看。小山树木稀疏,一条上山的隐蔽小道被遮掩着。
他指向那条小道,沉声道:“先上山。”
即便人人都疲惫不堪,还有伤在身,但无人有异议。人员依次上山,有条理地处理行路踪迹,又将小路掩上。
暮色苍茫时,一道炊烟袅袅升起,这山上竟有一座破败道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