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越少珩确有此意。
与其树敌,不如化干戈为玉帛。
他并非没有能力保护她,而是老虎总有打盹的时候。
骆雍给他的教训实在太大,他希望她平安无虞,便要多做些考虑。
冯漳人前人后都保持着君子之姿,且对令仪也是真心关爱,将来还会是他的表哥,又有何不能放下成见的。
冯漳从他认真的表情里找不出一丝破绽,有些意外他竟也会有这样大度的时候。
不由令他改观。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他仍是不喜欢景王。
一切只是为了令仪。
“好。”
冯漳最终还是与他暗中达成了协议。
*
隔壁沈家庄园内。
厅屋里,萧伯俞和沈昭举正在用膳。
八仙桌上四菜一汤,美酒佳肴,却孤零零只有他们二人。
萧伯俞大快朵颐,而身边的沈昭举心不在焉地戳着碗里的米饭,萧伯俞给他夹了一道鱼脍,沈昭举眼睛都没眨过一下,仍陷在思绪里失魂落魄。
萧伯俞轻叹了一声。
庄子上的厨子是沈昭举花了重金招来的,确实为他吸引来了冯家的几位女眷,可惜他想要吸引来的那位,却从未踏足过沈家。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这个傻子到底还在坚持什么。
非得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才肯面对现实吗?
萧伯俞加快用食速度,搁下碗筷后,用帕子擦干净嘴角,才开口说话:“你吃完了吗,我有话与你说。”
沈昭举闻言放下碗筷,扭头看他。
萧伯俞面色严肃道:“我从来没见过你为一个小娘子茶饭不思成这样。”
沈昭举垂头摆弄衣服上的玉佩,说:“现在不就见到了。”
萧伯俞与沈昭举是发小,都说三岁见老,他是家中独子,打小就受父母宠爱,又有二老在后头撑腰,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因而也显得自我,固执,听不进劝。
他沉吟片刻,觉得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便干脆直言道:“她让霍珣代替她来见你,就是间接拒绝了你,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沈昭举倏地站起身,浑身写满了抗拒:“我不明白!绝不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萧伯俞:“那你说说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从哪儿看得出来,她对你有意思了?”
“她,她……”沈昭举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单相思,可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不甘心在萧伯俞面前丢脸,重重拂袖,坐了回去:“总之,现在不喜欢,不代表以后不会喜欢,感情是培养出来的,多相处,自然会有结果。”
萧伯俞摇头直叹气:“你真是油盐不进。”
沈昭举手指叩着梨花木桌,转身责备道:“我将冯三娘让给你,不是让你来指责我,而是要来帮我。”
萧伯俞撇嘴反驳道:“三娘不需要你让,我自己也会争取。”
沈昭举忽然笑出声来,指着他说道:“你看看,咱们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的不是。”
萧伯俞劝诫失败,便不再与他争高低,并决定今后都少说两句。
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让他吃吃苦头也好。
“行行行,以后我不说你了。”
奴仆进来收拾残羹冷炙,屋外挂起了灯笼,照亮回廊的路。
沈昭举与萧伯俞在廊下散步消食,二人忽然感到有些无所事事。
沈昭举提议去冯家找那几个冯家兄弟玩耍,萧伯俞哪里不知道他的真实用意,不过是借机去找霍小姐罢了。
但他没有拒绝,顺水推舟与他一道去往冯家。
这座村落附近,有许多盛京的大户人家在此购置庄园田产,一年都不一定来一次,因此庄子都由家养的奴仆来打理。
漆黑的夜色中,放眼望去,倒是有七八户人家是灯火通明的,其中最热闹的当属冯家。
庄子里的人在吟诗作对,其中夹杂着爽朗的笑声和劝酒词,在夜空中飘散,好不热闹!
附近一些想与冯昌颐结交的人家,备了好酒好菜想要登门拜访,都被门房拦截了下来。
只说是家宴,不希望外人掺和,将他们劝走。
沈昭举与萧伯俞对视一眼,在门房劝走最后一波来客后上前。
门房识得他们二人,但也委婉表示主人家在设宴,没有邀约的情况下,不好随意让他们入府。
沈昭举本已打算败兴离开,却不料撞见去地窖取酒的冯家大爷冯韫路过前院。
沈昭举主动喊人,马上引来冯韫注目。
冯韫对小辈十分大方,更何况沈居安是他挚友,挚友之子,他当照拂一二。
不过添双碗筷的事,府里众人都认识他们两个孩子,想必也不会介意。
况且人多热闹,正好给两个孩子展示自己的机会。
于是冯韫将他们二人邀约进府,先一起去酒窖取了酒,再共同回去宴席。
冯韫询问二人可会写诗作赋,沈昭举立马摇头,萧伯俞则颔首表示自己略通一二。
冯韫笑道:“不必紧张,只是寻常晚宴,不会为难你们二人。”
沈昭举听他如此说来便放心不少。
但萧伯俞却不这么认为,宴会不仅仅是宴会,更是人际往来的重中之重。
冯家的几位长辈皆是大儒,又是朝廷里的肱股之臣,若能得其赏识,于仕途有益。
萧伯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穿过一扇梅花拱门,宴会上的声音越发清晰。
沈昭举抱着一壶酒跟在冯韫身后,抻着脑袋往回廊尽头的月洞门望去,可冯韫走得慢,他万不可越过长辈,纵使心里头着急,也只能稳步跟在其后。
他听到庭院内有二人在对诗,一人声音耳熟,是冯漳。
冯漳先出上句诗,周围有人拊掌称好。
紧接着,有另一道声音接了下句。
话音落下不久,院子里的声音多了许多,冗杂中能分辨出都在交口称赞。
一旁的萧伯俞夸道:“妙哉,润下兄的上阙,用以典故和拆字,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竟能想出,且对得严丝合缝,可真是个奇人,冯伯父,此乃何人,子允钦佩不已。”
冯韫笑道:“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你叫他越公子即可。”
“原来是他。”萧伯俞尚未见过此人,却早已知晓他的名号,百闻不如一见,他迫不及待想见一见这个越公子了。
沈昭举看到自己的发小对此人流露出欣赏,心里酸得不行,小声咕哝道:“哼,能有多好,不就是会对诗吗。”
萧伯俞笑了:“那你来?”
沈昭举默不作声地翻了个白眼,咬着后槽牙,心想,一会他就会一会这个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