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采笑了下:“我一个人留在屋里也无所事事,倒不如跟你们一起去采茶。”
“阿采你能虎口脱险,真是福大命大,多亏遇上了好心人。”
阿采忽然在茶园里失踪,她的姐妹遍寻不得,以为她回庄子了。
可夜里也不见人归来,都急得不行,第二天天没亮就去报官。
但因为县令抽调了所有人去处理山匪之事,阿采失踪一案只是登记在册,迟迟没有抽调人手去解决。
后来某日,阿采忽然平安回来。
她们追问阿采怎么一回事,阿采说不小心误闯山林,落入捕兽陷阱,幸遇上好心人将她救出送回村子,别的细节却怎么也不肯再透露。
大伙见她身体无恙,也没有追究,去县衙报告衙差此事,销了案。
“是啊,多亏了他。”阿采垂着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黯淡起来。
“前面那个姑娘,请留步。”
采茶姑娘们齐齐回头,便看见一位美貌的小娘子走上前来,她走到了阿采的面前停下,目不转睛地打量她。
阿采不曾这样被人从头到脚打量过,而且还是这样貌美的贵人,她身上穿着绫罗绸缎,而自己只有粗布麻衣。
两相对比,她顿时自惭形秽,不由低下头来。
心里止不住回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得罪过人。
可是她谨慎做人,不曾做错过什么事啊。
霍令仪打量她半日,温声问道:“你叫什么?”
她缓缓擡头,答道:“我叫阿采。”
霍令仪冲她微微一笑:“阿采,你可以告诉我,你头上的这朵绒花是从哪儿来的吗?”
阿采慌张地将麻花辫上的绒花摘下藏在手心里,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自己臭美,非要戴出来。
她惴惴不安地攥在手里,回答道:“我捡到的。”
霍令仪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脸色一沉,问她:“在哪儿捡的?”
她因为不高兴,语气和姿态都有些盛气凌人,阿采的气势更弱,微微垂头回答:“山后头。”
她继续追问:“山后哪里?”
望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女子,阿采想起救命恩人对她的警告,绝不可以泄露那日发生的事,否则会为他招来祸端。
她唯有替他保守秘密,于是她擡起头来,强装镇定道:“我忘了。”
阿采虽昂着头,眼神却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她,这个模样,一看就是撒谎。
霍令仪心里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既恼眼前的阿采欺瞒,又恼越少珩竟然弄丢了它。
这朵绒花是她所赠,意义不同寻常。
她不相信越少珩会短期内另觅新欢,更不相信他会把她送的东西转头送给别人。
他一个有钱又有权的王爷做这种事,寒碜不寒碜。
当中一定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她应该信任他,等他回来做个解释。
好半晌,她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态度也缓和了些:“这是我弄丢的,既然被你捡了,我愿意花重金买回,你能还给我吗?”
阿采惊惶地擡起头看她,她这样与硬抢有何差别。
她身边的采茶小娘子们也都纷纷看向霍令仪,想上前帮忙,可是又生怕得罪贵人。
阿采小声问道:“你……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它是你的?”
“你与我到这边来,我与你详细聊聊。”霍令仪想拉她的手,但周围有那么多道目光,她太强硬的话,倒显得她跋扈蛮横。
“这边请吧。”霍令仪擡手做了个手势,率先提步走去一边,还对胡蝶吩咐道:“你别跟过来,我单独与她说两句。”
胡蝶认得,那是小姐送给王爷的绒花。
她在心里暗叫不好,这回完了,小姐肯定是要误会的。
其他姐妹想劝劝阿采,阿采摇了摇头,示意她们别乱来,自己则低垂着头跟上前去与她交谈。
日头高悬,树荫底下一行人都好奇看她们两人交涉,生怕霍令仪为难阿采。
乡间陌路里,走过一群鸡鸭,晃着屁股,咯咯地往田里赶去。
不知过了多久,胡蝶看到霍令仪冲她招手示意,她才小跑着上前。
恰好与回去跟姐妹们汇合的阿采迎面相撞。
她看到阿采手里的绒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支更精美的珠钗,是霍令仪近来很喜欢的一支。
胡蝶来到霍令仪身边,小心打量她的神色。
霍令仪没有与她解释什么,只是脸色愈发冷淡。
回到庄子里,也不曾再与胡蝶说过一句话。
到了夜里,霍令仪独自坐在院子中的凉亭里赏月。
胡蝶躲在廊下往凉亭里茕茕孑立的霍令仪看去,清明月色披在她身上,有股难言的孤冷。
她终是忍不住上前,唤了她一声:“小姐。”
霍令仪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凝视着底下站着的人:“胡蝶,你若敢再瞒我,我就将你送回去他身边,不要你了。”
胡蝶忽然跪了下来:“小姐,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王爷的现状,绝非有意对你隐瞒。”
“你与江野青山他们不联系吗?”
“奴婢给他们送过信,但一直都不曾有回音,但是小姐请相信殿下,殿下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小姐的事。”
“我没有怀疑他,但是他到底在做什么,你不能告诉我吗?”霍令仪转着手里的山茶绒花,绒面有些损坏,证明它被人擦洗过。
在花蕊里,她发现了血迹,阿采说她没受伤,那就是拿着绒花的越少珩受伤了。
今天与阿采交谈,她还是坚定自己那番说辞,误闯山林捡到的绒花。
假设她说的真话,那这朵绒花为何会掉在山里,是因为他曾去过那里,还与人发生了争斗,见了血吗?
可是如果阿采说的假话,那更可疑了,她能帮助越少珩撒谎,至少说明他们认识。
最令她奇怪的是,阿采在询问了她的名字后,竟主动将绒花还给她,还分文不要。
阿采知道她的名字,但是不认识她。
这就说明阿采肯定是从某个人嘴里知道她的名字。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霍令仪思来想去,都找不出头绪来。
月色被八角亭的屋檐遮挡,只余一半洒落在她肩颈,她侧头躲在阴影下,长睫掩住眼底神色。
月光下的胡蝶瞧不清楚阴影处她的脸色,自然无法揣测她的情绪。
胡蝶踟蹰半晌,垂下头来,对她解释:“并非奴婢不愿意,而是奴婢也不清楚。殿下做事,自有主张,又怎会与我们这些下属说明缘由,殿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只管听令行事。”
凉亭里的人沉默了许久,不再为难她,只轻轻发出一声喟叹:“算了,等我回京见到他,再讨个说法。”
可等她回京后,却听闻了一个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