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霎时眼中一热,这幅图,墨色簇新,显然是夫人在孕后期耗费心力所绘。
也许就是因此,生产之期才会提前这么多天。
宝钗侧过身子,轻声道:“此图乃依后世考据所作,可能会有出入,你让入川之人带着,及时订正修改。”
纸卷最下首,蝇头小楷写着两个字:庞统。
是了,庞士元确是最适合入川的人,他目前正在南郡游历,可派人去请。
诸葛亮长叹一声,走到床前,握住宝钗手道:“接下来该如何办,我已尽知,你好好休息吧!”
宝钗伸手,轻抚他的面颊:“不要事必躬亲,好好保重身体。”
“嗯!”诸葛亮站起身,满眼深情,依依不舍道:“我去看看阿瞻,然后就走。”
“阿瞻”两字刚落地,窗外已传来阿瞻嘹亮的哭声。
宝钗秀眉微蹙:“一夜哭了七次,不知是饿了、冷了还是……”
诸葛亮捏了下她的鼻尖,柔声道:“刚还嘱我不要事必躬亲,你又在这儿多操心,孩子有岳母与奶娘照顾,你好好休息吧!”
他俯身,在宝钗额上轻轻一吻,拿上手中卷册,转身要走。
衣袍却被轻柔柔地拉住了,方才还果断利落的妻子,此时神情已变得柔软忐忑:“夫君,你就不问我为何会知道如此多的后世之事?”
“嘘!”诸葛亮一根手指抵在唇前,低声道,“我望夫人如明月,此心清明,夫复何言?”
“好好休息吧!”他温柔地一笑,俯身将妻子的手塞回被子里,大步离去。
窗外,阿瞻的哭声渐渐止了,阳光透过窗棂,洒满床帐。
阿瞻的满月宴,只是在黄家小范围地办了场酒,送礼的人却几乎挤满了黄家湾。
刘备派人送来两大车的物资,张飞送来一副画并一张大大的老虎皮,赵云送来一套文房四宝、一套小刀小剑,看来是打定主意要军师的孩儿文武双全。
关羽送的是常规的婴儿黄金锁,却是由一个带着帷帽的神秘女子送来。
汝南流亡而来的百姓被安置在襄阳各地,这女子姓任,如今就带着两个小孩子住在隆中。
伊籍托蔡妍带来了梅四、兰五以及两个女孩子的卖身契,送给宝钗做护卫,并再次为此前陷诸葛夫人于险地表示歉意。
蔡妍已经在襄阳开起了商铺,带来一厚摞的账册,噼里啪啦打给宝钗看,半年不到已经收益颇丰,按约定分一半给宝钗。
阳光正好,宝钗扶着梅鹿走出院子,诸葛兰、诸葛蕙、庞若、蒯氏,以及素来与宝钗交好的数十名女子都围了上来,梅四、兰五站在她身后,那名带帷帽的女子远远站在墙角,手中拉着两个小孩子。
宝钗忽起了一个念头,向蔡妍道:“把我每年的分红全部攒在一起,办一所女子学堂,所有愿意学艺、读书的女子,不管是何身份,不管是否婚配,都能来学习。”
院内静寂一瞬,欢呼声霎时响彻云霄。
若能学到诸葛夫人的一分能为,也是一生受用不尽的财富。
在场的人立时举手报名,也有家资丰厚的,愿意资助钱财。
宝钗笑道:“办学堂非一日之功,且需要源源不断的心血投入,我还得找一位愿意全心做这事的帮手。”
这下没人响应了,大家要么是闺阁女子,不方便经常外出行走;要么是已婚妇人,有一大家子需要操持。
满月宴散后,那位姓任的女子留了下来,找到宝钗道:“诸葛夫人,您看我行吗?”
宝钗早已觉得此女甚是神秘,名字、籍贯、来历一概不知,帷帽厚而密,从未在人前透漏过容貌,若不是关二爷的个人力保,只怕甚至不能进入安置名单里。
如今,她却是住得离卧龙岗最近的人,显然诸葛亮对她也极为信任。
宝钗笑道:“当然可以,只是我是否有幸知道小姐的闺名?”
此时天已黄昏,夕阳余晖淡淡地落在屋檐上。
廊下的两个女子一站一立,风姿绰约,各有千秋。
那女子擡手,掀起帷帽,绝世容光乍现,霎时夕阳彻底失了光辉,躲入地下,再不敢显现。
宝钗心道:我两世所见女子无数,容貌抵得过眼前人的也没有几个。
她约莫已有二十、七八岁年纪,一举一动仍如豆蔻少女般轻盈灵动。
这绝美的女子轻启樱唇,柔声道:“我姓任,名红昌,十三年前,大家都唤我貂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