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就收了这点儿笑意,少年时宋江对他的种种照拂涌上心头,他不该质疑宋大哥。
但心中这点郁气却是久久难消。
日影偏西,花荣站起身,缓缓走下山岗,远远听得金沙滩方向人声嘈杂。
五个寨兵急步走过,议论道:“这两位娘子马术着实不凡,一路从山顶冲下去,连个趔趄都没打过。”
另一人道:“快走吧,听说她们要比试枪法,去得晚了,没这个眼福了呢!”
花荣隐在树后听见,想起妻子中午拿出的铠甲,登时明白过来。
他没有前往金沙滩头,而是站在高处一株卧倒的老槐树上,借着树荫遮挡,俯视沙滩上众人。
探春与平儿已经骑马冲击了数十个回合。
探春红衣红甲,乌发用一抹红巾高高束起,坐在花荣的雪白卷毛马上,如一团烈火踏着白雪。
平儿葱绿衫裙,裹着乌色软甲,发上系着嫩黄飘带,骑一匹黑黝黝无一丝杂毛的高头骏马,如一株翠柳扎根黑石。
金沙滩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众头领与小喽啰,就连晁盖与林冲等人也闻声而来,扎上伞盖,坐地观看,林冲怀里还抱着小糖心,拍着小手叫好。
迎春忧心忡忡,一会儿替马上的妹妹担忧,一会儿要注意捂住女儿的眼睛,别让她被吓到。
晴雯拉着武松的胳膊:“真有范儿!我也要学骑马!”
杨志问鸳鸯:“你要学么?我可以教你。”
香菱煞白一张小脸,躲在鲁智深背后,交替着替三姑娘和平姑娘担心。
探春持枪,英姿飒爽;平儿拿刀,飒爽英姿。
两人纵马相冲,手中兵器锵然相撞,平儿手下灵活,刀面贴着枪杆旋转,刺向探春面门。
探春仰面避开,双脚勾住马鞍,手中长枪一送,险些挑下平儿的发巾。
林冲笑道:“花家娘子,枪法着实不错!”
他是使枪的行家,有此一赞,众人皆放心跟着叫好,赞声一浪接着一浪,压过了山泊水流湍急。
杨志道:“方二小姐的刀法也不错,一寸短一寸险,与长枪周旋这许久着实难得。”
众人又跟着赞平儿,赞声风波浪涌,压过了山间风吹树声。
相斗一百余回合,双方不分胜负。
探春笑道:“听说你飞刀不错,咱们何不比试下准头?”
平儿笑道:“敢不从命?”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欢呼,枪法、刀法需要专业水准才评论得,准头可是人人都看得明白。
欢呼声直冲云天,惊起林中一群山雀。
探春将手中长枪抛给鸳鸯,拈弓搭箭,箭羽皆染做红色,她指着雀群道:“我要射居中那只鸟儿的头顶翎毛!”
话音落,箭出,鸟群飞散,箭羽殷红,醒目地钉在场边柳树上,两根翎毛被扎进树身,风一吹,尾端飘飘悠悠。
众人又跳又叫,晁盖站起身,拍掌大笑道:“好!这般身手,怎么也得在山寨上坐把交椅!”
吴用看他一眼,拈须笑而不语。
平儿仍坐于马上,拿出三柄飞刀,刀把皆系着绿绒绳,指着那柳树道:“我刀法有限,便给三姑娘打下的翎毛做一层装饰吧!”
三柄飞刀依次飞出,簇拥着探春的箭钉了一圈,如三颗星子环绕着明月,三片绿叶簇拥着红花。
围观人群欢呼得嗓音嘶哑,刘唐一时激动,竟不慎从场边滚落下来,又引发一阵欢笑。
晁盖鼓掌大笑,方才的话却不说了。
吴用抚须笑道:“花知寨当日射中第三只雁的雁头,我们已说天下少有,不想花娘子也这般不凡。这般人才,哥哥切莫错过了。”
晁盖搓手道:“好好好,咱们这便请花知寨与花娘子共掌山寨马军。咦,花知寨在哪里呢?”
周边离得近的阮小七等人,也一个个回身去找花荣。
刘唐眼尖,先看到了:“那不是?!”
但见,远方柳树坡上,一步步转下一个人来。
锦衣银甲,身姿矫健,正是花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