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春阳和外婆睡在一张床上。
老太太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春阳朦朦胧胧间醒来，问道：“外婆，您身体不舒服吗？”
老太太沉默数秒，说道：“我心里不舒服。”
春阳愣了愣，轻轻抱住外婆的胳膊，“外婆，我心里也不舒服，您真的瘦了好多。”
老太太问道：“你妈和叔叔真拿得出这么多钱？”
“嗯，您放心吧，这两年他们生意做得很好。”
“你爸也是？”
春阳道：“我爸那边我不清楚，但是他既然拿得出来，应该没有问题。”
老太太憋了半天，说道：“老大真不是个东西！”
春阳拍打她的后背，“以后您就和二舅他们一起去城里。”
老大两口子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人，外婆虽然生气，后来也没再提过这事。
没过两天，二舅他们就上城里看房子去了。
赵希兰说得比较巧妙，那些钱算是借给他们，至少在他们还钱之前，不敢怠慢外婆。
而且春阳觉得二舅和二舅妈挺好的，他们一开始就打算把外婆接过去。
只是，外婆愿意跟他们一起回临江的话，春阳会更放心一些。
“春阳，咱们出去买点仙女棒和烟花吧？晚上可以在你家院子玩，在临江根本不让放。”林舒闲道。
季星月兴冲冲道：“姐姐！烟花烟花！”
春阳笑道：“好啊。”
“那正好，你们多买点儿，晚上把你舅舅他们也喊过来。”赵希兰在屋子里收拾老太太的衣服，“行知，你跟她们一起去吧。”
季行知应了一声。
临近年关，街上热闹非凡。
他们买了些烟花爆竹，老板答应空下来开车送过去，四人就继续在街上闲逛，打算再买点其他东西。
最初回到这里，春阳心中仍然有些抵触，可能和林舒闲他们把以前走过路重新走过一遍，就没有那么不堪回首了。
季星月买了几串糖葫芦，春阳正想伸手去接，突然背后传来一阵猛力撞击，她没来得及抓稳，糖葫芦一下掉在地上，被一只黑色小皮鞋踩了上去。
“这是谁呀？”
太久没有听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即使过去半年之久，再次听到，春阳仍然无法克制地打了个寒颤。
一条胳膊揽住她的脖子，亲昵地凑到春阳肩上，调侃道：“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春阳绷着唇线，缓缓回过头，看到了一张熟悉到让人觉得恶心的脸。
“放开我。”春阳喉咙发紧，声音干涩。
“什么？你说什么？我怎么听……啊！”
女生装模作样地捏着春阳的肩膀，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拽起她的头发，用力将她从春阳身上拽开了。
春阳怔了一下，紧跟着看过去。
林舒闲一手捏着撕开的糖葫芦，一手拽着女生的头发，用了足够的力气，疼得女生大叫，一时半会却挣脱不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林舒闲咬了口黏糊糊的糖葫芦，屈起一条膝盖抵着女生的腿弯，“我正纳闷呢，天天和春阳在街上闲逛，怎么没遇到几个找茬的人。你们以前不是挺会找茬儿吗？”
“我的头发！放开我！你神经病啊！”女生惊慌失措地护住脑袋，头发被林舒闲死死揪着，不敢用力挣扎。
季星月眼睛骨碌碌地转，“就是你欺负我姐是吧？”
季行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捂住了季星月的眼睛。
“干嘛呀……”
“老实待着。”
女生看了看他们，气得脸色铁青，最终将目光转向春阳。
“春阳，你他妈……”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在了女生脸上。
林舒闲松开手，把人往地上一踹，“怎么跟你同学说话呢？”
女生难以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你敢打我……”
“不是你的脸自己往我手里招呼吗？好吧，那就算我打你了，你怎么不想想，我为什么我只打你，不打别人？”
林舒闲两步上前，弯下腰看着女生惊愕的表情，把没吃完的糖葫芦塞进她嘴里，“怎么？不还手吗？”
“你、你……我不认识你……”女生被吓到了，战战兢兢不敢看她。
“这么欺软怕硬？”林舒闲按住她的脖子，“我问你，把她骗去器材室的人，是不是你？”
女生试图挣扎，可是林舒闲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挣不开。
“什么器材室？我没有……”
春阳叹了声气，林舒闲说想和她回老家，春阳就猜到她想做什么。
但是，春阳没有想过从他们身上讨回一些什么，并不会因此减少曾经的任何一分痛苦，她只是希望这样的事情永远不要再发生。
9958出现之后，她也意识到了，过去接触到的人，只是那个剧本中注定会伤害自己的人。
不是他们，也会是别人。
如果9958没有出现，就算春阳离开小县城，类似事情一定会再度发生。
所以，春阳无法去怨恨谁。
“舒闲，我们回去吧。”春阳轻声道。
林舒闲看她一眼，不太乐意，还是松开了手，警告道：“以后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春阳看着女生一言不发地从地上爬起来，问道：“你有想过，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吗？”
“我猜你没有，因为你没有脑子。”
这句话，大概是春阳有史以来说过最重的一句。
女生红着眼睛看了她一眼，不敢反抗，想要直接离开。
“等一下。”林舒闲喊住了她，“弄脏了我的糖葫芦，不赔吗？”
女生擡头看她一眼，“我……”
“算了，滚吧。”
女生咬着牙关，埋下头迅速离开了。
甚至连一句话狠话都不敢说。
回去路上，林舒闲有些闷闷不乐。
春阳挽着她的胳膊，说道：“舒闲，我知道你替我生气。”
林舒闲瞪她一眼，“知道你还不让我问？要是知道谁把你关进器材室，我一定……”
“我没有原谅他们，我也一直记得这件事。可是，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了，就算你替我报复回来，我心里也不会好受一点。”
“我现在过得很好，比他们任何人都好，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在浪费任何精力。”
因为，那些事情的发生是必然的。
“舒闲，以后我和他们会生活在两个不同的世界，这样就足够了。”
林舒闲冷哼一声，“就是我俩认识得晚了，否则我能把你们学校掀了。”
“不晚。”春阳认真地说，“一点都不晚，我们认识的时间刚刚好。”
回到家中，赵希兰和外婆已经把晚饭做好了。
围在热气腾腾的炉火旁，他们吃了晚饭。
夜晚，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舅舅家的表弟和二舅家的表妹一起来到了家中。
林舒闲让几个小孩帮忙，将烟花放在路边。
他们兴奋地等待灿烂的烟火在夜空中盛放。
“对不起。”
烟花绽放的声音中，春阳隐约听到了什么。
春阳怔愣地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季行知则看着高空，神情复杂。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季行知道。
春阳垂下眼睛，“哥，你不需要道歉。”
季行知没说话，将一根仙女棒递给她。
春阳接到手中，季行知按下打火机，点燃了仙女棒。
“需要的。”季行知轻声道。
年前两天，他们要回临江市了。
外婆站在路边，朝春阳挥了挥手。
“路上注意安全，外婆手机好了，记得多打电话。”
“外婆，您在家里保重身体，我会经常给您打电话的，暑假我也会回来看您。”
“外婆再见！暑假我和姐姐一起回来！”
“外婆再见！”
“外婆再见。”
赵希兰俯身抱了抱她，“妈，我和春阳就先走了，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您一会儿直接和二嫂回家。”
老太太点头，“行了，好好照顾几个孩子，没钱了就别往家里打那么多。”
“我知道了妈，我回车上了。”
赵希兰上了另一辆出租车，低头擦拭了一下眼泪。
“外婆，您不要舍不得花钱。”春阳哽咽道。
“好了，你们快走吧，去晚了就赶不上飞机了。”
春阳道：“外婆，您要保重身体……”
外婆摆了摆手，“行，你别哭，多大个人了。”
春阳擦了下眼泪，“我舍不得您。”
“你又不是回来了，照顾好自己，受委屈了一定要家里人说，你有叔叔、有妈妈、还有哥哥和妹妹。”
“我知道了……”
出租车渐渐驶离了那条熟悉的路。
春阳看着后方外婆越来越远的身影，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季星月握住她的手，声音哽咽道：“姐姐，以后放假我们就来看外婆，坐飞机很快的。”
“嗯……”
离别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所幸，春阳生活在了一个很美好的时代。
便利的交通工具能够让她在几个小时内见到想念的外婆。
发达的科技让她在相隔数公里的城市，依旧能够和外婆取得联系。
那噩梦般的小县城，在春阳心中也留下了美好却短暂的回忆。
回到临江时，季叔叔开着商务车在机场接他们。
林舒闲一落地，就被她爸派来的司机接走了，估计开学前都没有机会再见面。
除夕之夜，他们看着春晚，玩着扑克牌，坚持到了零点。
零点的钟声敲响，手机“叮咚叮咚”，新年祝福的短信层出不穷。
“新年快乐！”
“春阳，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一些人的名字春阳甚至不记得了。
春阳一一回复了他们的祝福。
来到临江市的第一个春节，春阳过得很开心。
【宿主，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
假期总是那么短暂，春阳还沉浸在春节的余韵中，回过神来，赵希兰的车就停在了第三中学的门口。
“春阳，到了。”
“哦……”
春阳背上书包，打开车门，回头道：“妈，我进去了。”
“去吧，中午好好吃饭啊。”
“我知道了。”
春阳关上车门，转身走进了学校。
“春阳！”和朋友并肩行走的江川看见了她，擡起手臂朝她晃了晃，“早上好。”
春阳笑了笑，“早上好，新年快乐。”
“春阳，新年快乐。”江川含笑道。
春阳走过熟悉的路，回到熟悉的教室。
“春阳！！！”
春阳眼睛一亮，“舒闲，你来这么早？”
“你听说了吗！”林舒闲兴奋地说。
春阳回到座位旁边，林舒闲已经替她把桌椅擦干净了。
“听说什么？”春阳问道。
林舒闲道：“咱们班英语老师换了！”
春阳把书包挂在椅背上，“是吗？”
“准确来说不是换了，英语老师做了个手术，估计要修养一段时间，学校直接邀请了她弟弟代课，北大英语专业硕士毕业的高材生！据说长得特别帅，而且没有女朋友，高二高三学姐全部打听好了！”
春阳“哦”了一声，“舒闲，不可以早恋，更不可以和老师早恋。”
“哎呀！什么早恋……他只是代课嘛，估计最多两个月，嘿嘿。”
林舒闲神秘兮兮地说：“你就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吗？”
春阳道：“我不好奇。”
“你好奇也没用，我没有找到他的照片。”
“哦。”
“你就不好奇他的名字吗？”
春阳道：“不好奇啊。”
林舒闲自顾自道：“他叫宋、青、来。”
“宋青来？”
春阳点头，名字挺好听的。
【叮——亲爱的宿主，9958感受到了你的召唤。】
春阳：“……”
我哪有召唤你。
【人家有情报哦。】
春阳：“……”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