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听到沈美娘这般剖白内心的话,不由软了心肠,哪里还记得什么怒气和幽怨。
在短暂的怔愣后,他回抱住了沈美娘:“嗯。”
姜颂察觉到入冬的寒意,将宫人带着的大氅披到沈美娘身上,他温声道:“上京的冬天比南州冷得多,你一定要注意身子。”
沈美娘笑着点头。
姜颂又道:“我等会儿就宣礼部尚书进宫,贵妃册封的事,一定能快尽快。”
沈美娘闻言,用力抱住姜颂:“宋江江,我最喜欢你了。”
在姜颂看不见的地方,沈美娘松了口气。
她终于把姜颂的毛顺好了。
姜颂叫人送沈美娘去拨给她住的宫殿,沈美娘拉住姜颂的袖子问:“陛下不去吗?”
姜颂听懂沈美娘的言下之意,耳尖绯红,强撑着道:“朕、朕……还没满十八。”
沈美娘“哦”了一声,又踮起脚凑到姜颂耳边,暧昧道:“那陛下一定要快点满十八哦。”
说完,她轻笑一声,带着宫人走了。
姜颂愣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捏着还在发烫的耳朵,像是还在回味什么。
沈美娘这个人……这种事要是能快,他也想啊。
把姜颂弄得不好意思的“罪魁祸首”沈美娘,不仅没有一丝心虚,此刻她正站在宫人口中,姜颂安排给她住的“关雎宫”前被惊得张大了嘴。
沈美娘问引路的宫人:“这真是给我住的?”
这么大的宫殿,只住她一个人会不会太浪费呢?
领头的宫人点头:“自然是给娘子住的,这关雎宫历来都是宠妃所居,娘子这可是好大的造化。”
沈美娘听到这话,从头上拔下一支金钗,递给这宫人:“不敢,往后还得靠你们多上心才是。”
那宫人接过金钗,眉开眼笑,更加热切地给沈美娘介绍。
这关雎宫还真是大,正殿、侧殿都很大就不说了,这关雎宫还有两个园子,里头还种了不少竹子和牡丹,还带了个好大的荷花池。
宫人注意到沈美娘的目光,继续道:“娘子有所不知,这荷花池是关雎宫始建时便有的,这竹子和牡丹却是陛下前不久特地叫花房的人种的。不知可是娘子喜欢的?”
沈美娘看着那些翠竹和还没到花季的牡丹。
大冬天叫人种花草,也就姜颂这种没种过田,不知时节的贵公子才想得出来。
沈美娘都能想到花房的人,是怎么骂姜颂的了。
但终究是他的一番心意。
沈美娘点头:“喜欢,我最喜欢牡丹了。”
宫人刚给沈美娘讲完宫殿布局,宝儿就像一只鸟儿般扑进沈美娘怀里。
她眼泪汪汪:“美娘,你可算回来了,我才知道那个小剑客他居然是……”
“嘘。”沈美娘示意宝儿先别说话。
等进了殿,沈美娘让其他人都退下,只剩下她们二人和青词后,沈美娘才开口:“你放心,宋江江就算是皇帝,我也有拿捏他的办法,”
宝儿点头:“美娘我相信你,可是,那个小剑客今晚真的没有为难你吗?”
“没有!不仅没有,我还找他要到了贵妃之位。”沈美娘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贵妃的俸禄同丞相,一年可是有足足五百石。”
宝儿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和他当真和好呢?”
“和不和好重要吗?”沈美娘不在意道。
宝儿:“当然重要,你不是喜欢他吗?”
沈美娘听到这话捂住嘴,原本是想憋笑,实在是憋不住,还是笑出了声。
她道:“宝儿,我喜欢的是宋江江,不是姜颂,更不是那个皇帝。”
宝儿不解:“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沈美娘耸了耸肩,“谁要是喜欢皇帝,我笑话她一辈子。”
连叶随那种高门子弟的爱,沈美娘都不相信,更不要说是皇帝了。
见宝儿还想说什么,沈美娘直接打发她出去:“你去给刚才领路的那几个大宫女给点金子,顺便问问宫里的事。”
宝儿被一打岔,忘了原本还想问沈美娘的事,点头出去了。
宝儿出去了,青词却还在屋内,她看向沈美娘欲言又止:“你是为了我的事,才决定进宫来的吗?”
沈美娘和青词都心知肚明两人说的是哪件事。
沈美娘勾唇浅笑:“你的事,确实得我进宫大抵才做的成……但我也喜欢这皇宫,这般大,这般华丽,叫我待一天就死掉,我也心甘情愿了。”
青词听到这话,眼里还是有些歉意。
沈美娘不喜欢在感情上拉拉扯扯,直接道:“咱们在京城站稳脚跟,比我想得还要快很多,你和赵家兄妹尽早联系上后,叫他们盯着点叶六略人的案子。”
她道:“若是官府救下的姑娘没有银钱回故里,又或是没有去处的,你让他们帮衬一下。”
沈美娘这人万事先保自己,但如今她既然有余力,那做点好事也未尝不可。
青词点头:“是。”
沈美娘走到青词身边,道:“南州的事这便算是彻底了了,你的事总该给我个开始的机会了吧。”
青词神情变得严肃,有些不忍:“你真的想好了吗?我的事,比赵家兄妹还难得多。”
“我们当年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护我性命平安,我替你叫那人血债血偿。”沈美娘悠悠笑道,“我要是不信守承诺,以后谁还给我卖命?”
青词听到这话,从怀中取出被用绸布仔细包裹好的东西,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被包裹的像碎璧的玉佩。
沈美娘问:“这是什么?”
青词解释:“‘龙凤双首珩佩’,是块古玉,原是组玉佩的一部分,其余的不知何处,这对珩佩就到了夫人手里。”
“夫人后来将双佩,一佩给了她的夫君,另一佩便给了亲生女儿贴身佩戴。”
沈美娘抚摸这块玉,道:“你替我戴在腰间吧。”
青词还是有些迟疑:“沈美娘,你当真想好……”
沈美娘打断青词的话,不屑道:“自然。就算是神仙,我也能将他拉下神坛,偿人性命。”
“杀人偿命”这种道理,她这种白字先生都明白,那些饱读诗书的士大夫们,合该比她更懂吧。
沈美娘的神情在半昏半明的殿内,显得亦正亦邪,深不可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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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颂说了要封沈美娘做贵妃,当晚就召了礼部尚书李守义进宫。
李守义听到姜颂要册沈美娘为贵妃,建议道:“陛下,这沈娘子于您有救命之恩,乃是大功一件,可是她毕竟出身贱籍……”
李守义顿了一下,坚持道:“臣以为,您不如先册她一个才人的位份,来日待娘子诞下皇嗣,再位列‘三夫人’也不迟。”
姜颂好脾气地听李守义说完,才道:“李卿,难道救命之恩,还不值一个贵妃之位?若是叫天下人知道,救了皇帝却连个‘三夫人’的位置都得不到,日后还有谁会忠于皇家。”
李守义明白姜颂的言下之意,跪下磕头:“陛下说的是,臣定会将贵妃娘娘的册封礼办妥。”
姜颂这才叫李守义退下。
姜颂还不知道这人打的什么注意。
李守义是谢阁老的女婿,他这么做不就是在替谢党试探他对沈美娘的态度吗?
他们既然要试探,那他也把态度亮出来,他姜颂就是偏袒沈美娘。
他们党争之事,父皇和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斗去了,但谁要是敢对沈美娘下手——
姜颂眼里闪过一丝寒意。
父皇当年立母后时是如何敲打那些人的,他也不介意再来一次。
李守义离开后,姜颂就寝时,他才觉得很疲惫。
他不喜欢这种生活……
可他既然选择了做“姜颂”,那他就得一直做下去,不可以抱怨,更不可以反悔。
姜颂躺在空落落的殿中,越发希望快点满十八岁。
那样他就可以和沈美娘躺在一起,和她悄悄说不被其他人理解的话。
想着沈美娘白日调戏他的话,姜颂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天白天沈美娘抱着她那番“诉衷肠”,直接就把那夜两人吵架的锅全甩给他了。
他和沈美娘说她过去做得不对,沈美娘和她谈未来和人生苦短。
沈美娘就是故意用岁月静好的美满一生,来忽悠他忘记两人还有矛盾没解开。
姜颂猛地坐起来。
他原来又被沈美娘耍了。
姜颂问守夜的宫人:“如今什么时辰了。”
宫人:“回陛下,刚过子时。”
姜颂听到已经这般晚了,不情不愿躺回床上。
这么晚了,现在去找沈美娘肯定会打搅她休息,她又喜欢早睡养颜。
姜颂暗下决心,等明日早朝后,一定立马去关雎宫找沈美娘要说法。
他这次决不让沈美娘再“套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