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手抱臂,阖眼养神。
他身材本就高大结实。
两腿微张地放着,肩宽又十足。
张扬嘴巴闲不住,想跟蝶蝶妹说话。
他在右边拥挤的探头:“蝶蝶”
云蝶之在左边探头:“在。”
中间隔着一个不茍言笑的人。
说个话都跟他么的千里传音似的。
更别说,迟泽周云淡风轻的抱臂姿势,随着车子的开动,手肘拐时不时就往张扬的平板胸膛上杵一拐子。
疼。
扎心的疼。
张扬搞不清他泽哥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不然你看,都是拐子,怎么就没杵到他蝶蝶妹的胸膛上。
云蝶之也在若有所思。
说话实在不方便。
她示意张扬暂且先别聊。
收回目光,云蝶之看向窗外,故作淡定。
心里却开始福尔摩斯探案。
迟泽周。
不是不来吗。
不是高傲的很吗。
那你追上来干什么。
打脸噢,有些人。
地方到了。
云蝶t之她们算来得晚的了。
茉妍和越关山已经在里面了。
下车,站在槐树下。
再次回到这个地方,迟泽周反而有些轻车熟路。
张扬和云蝶之忙着搬解暑凉汤进去。
卷帘门的小门推开。
蝶蝶朝里面喊了声:“有没有人,来帮忙发发东西。”
不一会儿,越关山、王似、宁好,几个男生就出了来。
“蝶之你来啦。”
“怎么还提这些,我来帮忙。”
“欧奶奶出门前就给我们煮了绿豆汤了。”
云蝶之听了:“那今天可真是太幸福了。我爸爸也煮了凉茶和西米露。”
几个人说的热火朝天。
张扬自来熟。
越关山也是个不怕生的。
三言两语,没过几秒,就和五班的人打成了一片。
里面的门没关,因为热。
欧奶奶贴心地放了两个大风扇,左右吹。
再加上偶尔拂过来的风,和周围绿植遮挡,写作业的地方还算凉快。
这下人终于齐了。
原本大家暂停手上的学习,正准备有说有笑。
结果看到最后一个走过门框,低头进来的人时,说笑声顿时戛然而止。
先看到迟泽周的是王似。
卧槽!脱口而出。
再就是宁好,手里提着东西都忘了,当即震惊到砸了脚,捂着嘴不敢喊出声,就怕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是梦。
越关山脸露疑惑,欸了又欸,想起泽哥那句‘神经’还历历在目。
不是,那这,怎么就来了?
是欧羽先反应过来,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喃喃道:“迟泽周?”
来人漆黑的碎发,朗眉黑眸,红唇轻抿着。全身透着一股清冷又禁欲的味道。
他目光淡淡扫过在坐的每一个人。
最后视线落在诧异的欧羽脸上:“......你好。”
说话了。
竟然是真人。
低沉清朗的声线,如潺流的溪水,悦耳又动听。
欧羽几乎是跌坐下。
怎么有种无人在意的小庙堂,也迎来了大佛的感觉。
云蝶之有点不爽她哥的到来耽误了大家学习。扰人心思是大罪。烦不烦呀。
原本高凳的数目都是按人头来分的。
是她哥自己要跟来的,没他坐的地儿。
云蝶之随手拿过旁边的一个矮木凳,跟训狗一样:“你快别站着了,挡我们的光了。坐!”
她拉着她哥直接坐下。
再对着其他人道:“有不会的,想问的,通通可以问他。不用白不用,大家积极点。”
说完,云蝶之也坐了下来,开始专注自己的学习。
迟泽周看向自己的妹,非凡的眉宇间带起一点轻微褶痕。
什么叫,不用白不用?
要怎么用?
有年级第一坐镇。
对成绩的渴望远多于不好意思的开口,王似破了胆,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还当真带着一箩筐问题。
信了云蝶之那句来都来了,那就别不好意思。
王似拿着数学练习册上前真心请教。
“迟神,你看我这...”
“迟神,这道题我真的想不通......”
“迟神这个问题你看看你有其它想法吗”
迟神迟神,他们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传说,也不敢直呼其名,只好拿迟泽周盛流传的称号叫。
回到自己熟悉的舒适区。
迟泽周整个人才开始没那么僵硬。
他看着题,敛眸轻微一扫,脑中就有了思路。
开始低低絮语般给王似讲解。
王似一边听着,一边心里就是狂锤自己。
操啊。
何德何能啊。
原本以为能让云蝶之帮忙已经是万幸了。
结果这年级第一的大神,竟然会屈尊降贵的来这里,还跟自己讲解。
王似不断吸气。
觉得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吸吸大神的运气。
沾沾大神的能量。
直吸到迟泽周讲着讲着,莫名顿了下,垂下眼睫,用一种‘你是不是变态’的目光扫过王似,王似才不敢再犯的停了下来。
等王似听完讲解,茅塞顿开走了。
独坐原地,迟泽周微不可察的叹了一口气。
再看向那边正襟危坐的妹。
他妹自打进了这个地方以后,就不理他了,任其在这自生自灭。
尴尬也好,局促也好,权当没看见。
可渐渐的,迟泽周竟然开始莫名其妙的被这样的妹给迷住。
她专注、认真、一丝不茍,只一心一意的扑在自己的正事上。
同旁人交流时,条理清晰,口条逻辑性强。
在做自己内心长存的理想之事时,云蝶之整个人,仿佛沾上了一层神明的羽翼之光,圣洁到无法比拟。
这样的妹,不是厚颜无耻,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嬉皮笑脸,颠三倒四。
而是坚定不移,披荆斩棘,仿若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
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豪迈跟豁达,是他这个当长辈的,都无法拥有的品质。
就像是诡计多端的躺在他怀里时,妹是虚弱无能的。
可脱离他的怀抱需要独当一面时,妹是开天辟地,一往无前的。
那是平生第一次,哥对妹生出佩服之心。
她把一个笑话变成了落地生根的现实。
更是将多管闲事之举,扭转成了齐头并进的恒心。
鲁迅言,愿中国青年都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之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如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中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
先生,你看,时代变了。
可我们新青年需要做的事,却没有变。
这不正好应了那句‘君子坐而论道少年起而行之’。
迟泽周开始放松自己,慢慢沉浸在这忙碌之地。
在擡头看到【打倒一班】,【打脸李妖婆】的歪七八扭字幅时,一向毫无动静的嘴角,竟然忍俊不禁的弯了弯。
这是他妹的风格——无厘头中夹杂着不知天高地厚的热血。
总是幻想着将这世界的不公踩在脚下。
从前他只会嗤笑。
可现在。
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对云蝶之。
除了敬佩,唯有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