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清脆。
女儿26,快27岁了。
也该谈恋爱了。
这么一直单着,也不是个事。
她在国外,那个时候每每打电话,迟建民也会不免唠叨几句。
女儿优秀,身边的人自然也优秀,他不是个封建的人,无论女儿是对国人感兴趣,还是对老外感兴趣,只要是女儿认可的,他都接受。
那个时候,云蝶之顾左右而言它,以自己忙学业为主,把这件事给马虎了过去。
现在回来,时间正好,事业也稳定,那么多考虑一下自己的私人生活,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听了爸爸的一番分析,云蝶之倒突然没了再说不的勇气。
那人筷子从桌上安静滚落到了地上。
他捡起来,起身,重新去厨房拿了一对新的,再走过来。
云蝶之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面前的饭不香了。
怎么说爸爸也是出于关心的目的。
云蝶之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最后重重点头:“好,爸爸。我会留意的。”
既然回来,那就要选择向前看。
云蝶之看向眼尾爬上纹路的慈爱爸爸。
她要爸爸安心,不要爸爸操心。
也对,是时候,该考虑下自己的恋爱了。
吃完饭。
两人都有事,和准备午休的爸爸告了别,先后出去。
云蝶之背上包,才发现那人还没走t。
迟泽周在门口静静等候。
她想装看不见,迟泽周主动先开口。
“去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
现在打车软件已经很流行,去哪儿也很方便。不像她出国前,那时候只能坐公交和出租车。
迟泽周不勉强。
两人并肩而行。
出巷口还有一段距离。
她想婉拒同行都不可以。
光看外貌,男人宽肩长腿,身形线条被西装修饰的利落干净,皮鞋锃亮。
女人一身连衣裙,高跟鞋,脚踝纤细,曲线婀娜多姿。
如果外人不知道两人的兄妹关系,会觉得这样外貌出众的两人,该是怎么样的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迟泽周尽量做到一个做哥哥的好榜样。
他温声询问她,在公馆住的还舒服吗?有事随时找管家,又或者小林。缺什么,需要什么,随时一个电话。
她听了,心里嗤之以鼻,突然反问:“为什么不可以直接找你?”
迟泽周没料到她这么问,善解人意,平和的笑了笑:“我以为,妹妹现在最不想见到的,就是我。”
云蝶之停下脚步,和他对望,发丝拂过她精致的脸庞,自嘲:“你总是这么脑袋清醒。清醒到,就连我对你恨之入骨,你都了如指掌。”
迟泽周低眸,温柔的抿了抿唇:“能让你恨之入骨,是我的荣幸。”
爱没达意,那就恨吧,至少换一种方式,在你心里留存,也不失我的目的。
云蝶之恼怒怎么有人能这么云淡风轻的说出这种话,堪比冷血。这会让她觉得,自己经年前的狂热喜欢,简直是脑子有了大病。
她生气,可又觉得生这种气,才是最幼稚的做法。
她不要幼稚,她要长大。
幼稚意味着被人玩弄于鼓掌。
长大才意味着能避免掉坑。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坑里爬出来,拒绝再掉下去。
云蝶之劝解自己,豁然开朗。
她歪头冲他笑笑:“不劳哥哥操心。你的公寓可真是很棒。简直是无可挑剔。”
这确实是实话。
毕竟两人发展已经是天差地别。
云蝶之靠加班绩效,一个月能拿到2万块的工资。偶尔勤快些,接接外快小项目,算下来,封顶了三万块。
抛去生活开支,陶冶情操的普拉提课,丰富工作之余的攀岩训练费用,这对于一个朝九晚五的单身女人来讲,算是很不错的都市生活。
但要租房租到紫阁公馆这种级别的,即使如她,也会肉疼。
她得感谢迟泽周的强硬、无理、莫名其妙,不然自己一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好的房子。
她听爸爸说过,前些年,哥哥公司成立没多久,就买了一套带小花园的小别墅,让爸爸搬过去住。
但是爸爸不愿意。群英巷的家,有云袅的回忆,更有一双儿女成长的记忆。
云蝶之曾在外墙刻下过一副小画——爸爸、哥哥、妈妈、自己,四个简体小人,手连手。
旁边更是女儿拿断树娅刻下的‘云蝶之永远的家’。
迟建民那会儿看到了,非但不生气,就差用玻璃框裱起来,谁来了都要炫耀一把,让人看看自己女儿的杰作,有多可爱。
一花一木。
一点一滴。
都是迟建民绝对不会离开这里的理由。
群英巷在一天,自己就在这一天。
迟泽周孝心在前,不强求。
所以到现在,爸爸安安稳稳的生活在这安静一隅。
迟泽周徐徐点头,了然:“你住的安心就好。这才是我挣钱的意义。”
云蝶之疑惑,不解:“什么意义?”
迟泽周面色坦然:“让家人过得更好。”
她低头倩笑了声,觉得宽宏大量的哥哥可真是无私,作为一个体贴的妹妹,她也想好好劝告一下哥:“你以后会有自己的家人。哥哥,多为你自己着想,为了未来的嫂子着想。”
她脱口而出一句嫂子,在彼此的心上都公平的划一刀。
看不见的地方,血滋滋的流。谁流的多,谁流的少,这都不重要了。
迟泽周脚下几乎是一闪,但男人的理智和稳重,最后还是让迈出去的那只黑色薄底皮鞋,妥当落地,让人看不出一丝丝异样。
“司机来接我了。蝶之,好好照顾自己。”
黑色林肯低调的停在巷口,如同它的主人一般,蛰伏,伺机。
迟泽周先开口道别,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又或者,认为这样的话题,没必要在两人共处的时间里浪费。
云蝶之在他身前两步停下。
乖巧挽了挽耳发,一笑风情万种,五官漂亮又舒展,黑眸透彻如珍贵宝石。
妹妹道:“嗯,哥哥,慢走。”
他最后作一次诚挚的邀请,周身都是温润的气息:“真不让我送你吗?好歹也让我尽尽哥哥的义务。”
云蝶之微笑,摇摇头。
迟泽周低笑,罢了。
司机给他开门,关门。
云蝶之擡起手,冲着贴膜的黑色窗户,挥离,道别。
一个往左。
一个往右。
林肯奢华的后座椅上。
西装裤,膝盖,如蝴蝶脉络张开的手骨,渐渐泛白、捏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