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拿住那篮子,然后拿了个精致的木盒,把仅剩的几块糕点装进去,拿稳走出殿门。
小宇子饿的眼都盯直了,被叶寻溪塞了两个前天昨天私藏下的馒头......这才继续和他出了青鱼殿。
他自登基以来,从未去过后宫两位妃子任何一处。
是以晕头转向,也不知道成雨燕所居的飞燕殿在哪儿,小宇子和他昏八拐九的拐到了一处离青鱼殿距离......很远很远的地方,他才发现这他娘的太远了,他在撵轿上都快睡过去了。
消息小宇子早就传人通召到,可飞燕殿仍旧大门紧闭,不肯,也丝毫没有放人进来的意思。
叶寻溪:“......”
小宇子低声道:“皇上,要不去皇后娘娘殿中......”
我要是能去皇后殿中,我何必来成雨燕这儿?
叶寻溪扶额,小宇子不知,如今晚间虽然天气不凉,但到底睡地板,多多少少......能躲就躲。
皇陵三年,成雨燕好歹还跟他有些微交情,在武术上,他还指导过成雨燕一二,即便成雨燕打输也不认账。
打个商量,让成雨燕给他找个小榻挤一挤,这眼看入秋了,太皇太后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没病,这仗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完,他得“乖”啊,为了这锦绣成朝......
这门刚堪堪敲了两声,这次倒是开了,也没有甩出鞭子,叶寻溪抱着食盒进去,走了些距离,前面寝房灯火通明,两侧守候的宫人朝他行礼。
他接着走,刚踏入殿内两步,成雨燕一声暴喝传来:“你这负心汉!登基多日,未曾看过姐姐,今晚倒来我这儿讨不痛快!”
叶寻溪叹息心道,你以为我想来?
成雨燕继续开口,语气逼人,脸颊气的绯红:“我听说你青鱼殿有三个丫头,个个长得貌美如花,怎地,皇上看腻了,想来试试我这的鞭子!”
成雨燕向来说话不客气,叶寻溪早已习惯,在皇陵三年更是耀武扬威,黑影卫都怕她,如今当了这武妃......燕妃,还不得拽上天去。
他道:“因为,你姐姐更不想见我,你......”
你真的误会了。
这话未完,成雨燕道:“你若不是不要脸在青鱼殿养了那起子,我姐姐会伤心?如今还来我殿中,总之你未求得姐姐原谅前,休要见我!”
这可就胡说八道,他两个都不想见,见他如此神情,成雨燕又拿起了鞭子,从腰间肆意抽出,眼看要动手了,叶寻溪急道:“你听我说!”
“休再多言!”
成雨燕依然暴喝一声,一鞭子挥来,这样的把式,他在皇陵三年,跟成雨燕玩过不少,是也,躲过不难,就连小宇子也在成雨燕抽鞭子那一刹那,默默惯性退了几步。
可今日,叶寻溪实在是虚弱,他虚弱很久了......他很饿。
虽然吃了几块芝麻糕,但可能还没消化吸收,根本招架不住,连跳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唰!”一下,鞭子凌空而来。
成雨燕看他切切不躲,猛然一惊,又“唰”一下忙收回鞭子,但又来不及了。
“噼啪”一下抽在叶寻溪的木盒上,盒子碎裂一半,地上零零散散。
好歹人没伤到,瞬间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小宇子吓得连忙上前,细细查看也才松下气。
只有叶寻溪静静看着,瞪着散在地上的盒子,和那几块方方正正,已经不知道是芝麻多,还是灰尘多的,黑芝麻糕。
“你怎地不躲?”成雨燕气急败坏的问。
叶寻溪低头看着那些芝麻糕,默了一默,擡起头,成雨燕道:“你瞪我做甚!不就几块芝麻糕,我飞燕殿还赔得起!”
她看着叶寻溪:“听说你青鱼殿最近伙食不行,看你这病怏怏的样子,难怪躲不过我的鞭子!”
她收了鞭,拍了两下手:“来人,把本宫平日所用点心拿上来!”
没两瞬,就有莺莺燕燕的脚步声自不远处传来,桌上立即摆了几大碟点心,瞧阵势像一直备好的。
这些也是他曾经做太子时经常......包括在皇陵也时不时托成雨燕福能吃上的点心。
“珍珠马蹄糕,时令蜜糕,牛乳糕,还有蟹粉酥!”
成雨燕一一报数:“喏!这些都是本宫赔你的。”
而叶寻溪没动,只是静静看着她,然后在小宇子看着鞭子的微微大眼中。
叶寻溪低头捡起,那几块已经变得脏污的芝麻糕,成雨燕在他身后道:“喂!你莫不是要吃这些!”
“关你何事?”叶寻溪冷冷回道。
小宇子在旁低声道:“皇上......”
他将芝麻糕捧在手心:“走,回宫。”
“皇上,咱......咱不敢回......”小宇子犹豫良久还是说出这句。
叶寻溪微微侧头,这时成雨燕又道:“你......你看什么看!总之,总之你还不快去找我姐姐!”
去就去!
“摆驾邵阳殿。”
叶寻溪抱好那些破碎的芝麻糕,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里。
他还是去找了林徽徽,林徽徽依然冷冷的没搭理他,但也依然让他进了邵阳殿,进了寝殿,进了殿内的一处偏阁,也就是宫人守夜睡的......
自然没有小宇子守夜的小阁温暖,但是......挺好了,叶寻溪只好心想。
然后依然是各睡各的,好歹有个住处了,今晚,以及日后的每晚——
叶寻溪依然躺在硬邦邦的“床”,也就是硬邦邦的小阁地板......的确要多增加宫人待遇,比如至少加个软垫什么,向小宇子看齐。
因着跟先皇后宫殿名冲突,主要是觉得不吉利,如今皇后宫殿名已从原先帝后大婚的芍阳殿,改为......改了个谐音字音,取名——邵阳殿。
而徐夭夭居住的芍阳殿,彻底成为了冷宫,为躲避太皇太后谋害,又因那之前三年叶寻溪尚且不得不勉力自保,保护别人更难上加难,于是徐夭夭请了旨,罪妇思过。
一生不得出。
他后来也想得到,连他这个半路太子都有后招,她自有成洲幕留下的暗卫,布下的朝臣护着,太皇太后也不会想不到,所以一直也动不了她,最后便也应了她的幽闭,也只能应下。
是以,叶寻溪也很久,很久,或许会更久,更久见不到她。
不过对于徐夭夭来说,也没差罢,见不见都没差,毕竟他是叶寻溪,不是成起润......
这宫中,这么多女人,无论是他的“娘”,还是他的“妻子”,他的......祖母,都似乎不怎么想见......待见他,含情脉脉倒是对他很好,但也从未逾矩,跟他更是连话都很少会多说几句。
只有......卷耳会关心他,会在罚跪的祠堂,给他送吃食,即便她不说,他也知道来祠堂一定会被老妖后注意上。
他被罚跪过许多次,很有经验了,也千叮咛万嘱咐过含情脉脉及青鱼殿众人不要意气,避开老妖后,他们也认真谨记叶寻溪的话。
是以......卷耳竟来了祠堂,他万万想不到。
老妖后究竟有多变态,蒙着脸,他有时候都会害怕......
而且......她也会关心他有没有白发,累不累,饿不饿。
在这冷冰冰的皇城里,开始......有一个人,黑夜里,等着他。
爹......娘......
叶寻溪觉得藏在心口的芝麻糕渐渐变得温暖,也许是在黑夜里,无人看见,他也无声的开口:“我......在这,找到了喜欢的姑娘,孩儿觉得,她应该......应该也有点喜欢我,她做的糕点很好吃,她好像很关心我......”
他现在就很饿,他拿出怀里重新被小宇子包好,弹落了表层灰尘的芝麻糕,开始慢条斯理,而后越来越快,“小心翼翼”,一个一个吃了。
而在夜幕暗垂的房间里,他慢慢开口,发出一点虚无的声音:“师兄......”
“师兄......你在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