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感知到了死亡,看着卫蓁的眸子,在她擡起剑时,忽然间,有许多记忆碎片争先涌出,穿过他的脑海。
他双手抓着地面,仿佛想要抓住什么,忽然睁大眼眸。
记忆中好似有一扇门被推开,那些光怪陆离前世的画面涌现上来。
“卫蓁,你……”
他张口还在说着话,就见卫蓁手中长剑朝着自己劈来。
如注鲜血喷涌而出,景恒的尸首已经异处,头颅先滚落在地,随后身子才向后轰然落下。
卫蓁眼帘上沾满血珠,双手颤抖着将剑收回来,低下头,望着那颗砸落在地的脑袋。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前世今生两辈子,她与景恒的一切恩怨都在今日结束了。
她虽只在梦中看到过前世的命运,未曾切身经历过,也与前世的心境并不相同,但能在梦中切实感受到前世自己的哀痛。
如今她亲自手刃景恒,也算替前世的自己报仇。
呼啸冷风袭来,雨水落在肩上,卫蓁身子冻得微微发抖,双目渺渺,一动不动盯着地上的那颗头颅。
手刃敌人之后,有一种无处形容的空虚袭来。她立在冷雨之中,忽然间像是没了知觉。
直到手腕一紧,她被拽入了一个怀抱中。
祁宴伸手为她擦去脸颊上血珠,另一只手轻拍她后背,问道:“怎么了?”
她将头搁在他胸膛上,雨水从二人紧贴的衣袍间滑下,他温暖的体温隔着潮湿的衣袍传递到了她身上,慢慢包裹住她的心尖。
在他的柔声安抚下,卫蓁情绪一点点渐渐稳定下来。
卫蓁的心柔软无比,在雨中擡起头,露出笑容,问道:“你打算何时回去?”
祁宴道:“我打算先陪你几日,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走。景恒一死,姬渊失去盟友,便是孤掌难鸣。若是卫凌那边顺利,前线的大军也已经逼近王都。”
宫人撑着伞上前来为二人遮雨,二人看着彼此,半晌后几乎是同时开口:“阿蓁,我想你与我一同回去。”
“祁宴,我想与你一同回去。”
祁宴笑着看向她。他们流落在外,一同度过最潦倒的时光,如今峰回路转,再见光明,那重回晋宫之时,定然要携手一起。
祁宴接过宫人递来的雨伞,对卫蓁道:“走吧,你身上全淋湿了,得回去擦一擦。”
卫蓁单手拎着裙裾,牵住他的手。雨水从雨伞边缘落下,浇落在草丛边的花叶上。
三日之后,卫蓁与祁宴启程,他们向着最后的目标进发。
晋宫之中,宫人则处在提心吊胆之中,晋王祁宴的兵马每一日都离王都更近,国都派出去的大将无一被晋王砍于马下,又或者是向其投降,俯首称臣。
晋王以风卷残云之势横扫千军。而国都上方阴云密布,宫墙内外,风言风语越来越多,宫女太监私下乱作一团,商量着如何出宫。
人心惶惶中,一则消息传出,齐国派使臣恭迎晋王即位,并且言明去年两国边境一战,姬渊将晋王御驾亲征军情禀给齐国,叫齐国才能事先设下埋伏。
如今祁宴重回国都,齐王对此绝无异议,也并无对付晋国之心,还望祁宴不计前嫌,结两国之好。
当初先王遗诏传回晋国,王室并不认可先王遗诏,是因为不想外姓嗣位,可这则消息一出,彻底乱了手脚。
夜幕低垂,绛都的王城兀立在黑暗之中,城中灯火耀目,照得夜色明亮如白昼,隐隐有喧嚣笙歌声传来,却殊不知,祁宴的大军已经来到了城外。
这一支军队伪装成了王都的亲兵,来得悄无声息。
远方城门之上守楼的士兵驻足眺望,忽然生出戒备,然而又因为那支军队盔甲像是先前派出去的亲兵,不敢轻举妄动。
今夜无风,兵临城下。
祁宴穿着重甲坐于白马之上,凝望着前方的城门,搭在雕弓上的手慢慢握紧。
闭合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城内被派来打探情报的士兵,骑着骏马奔驰而出。
来人问道:“军队为何带兵往回赶,可是前方遇到了什么事?你们的将领呢?”
正说话时,祁宴从箭筒中拾起一枚长箭,展臂、搭弓、拉满弦,对准城楼上那守城的士兵,须臾之间,箭从指尖滑走。
那箭倾注了十成的力量,如流星闪电一般划过漆黑的夜幕,转瞬之间,朝着城门飞去。
城楼上人顿时栽倒在地,他再次搭箭,这一次箭穿长空,射下了城门口旗帜,立马引起一片慌乱。
同一时刻,身后乌泱泱的大军齐齐拔剑。
祁宴擡起长剑,月色照耀下,雪白的剑尖折射出熠熠的银光。
他高声发出一道命令:“攻城!”
这命令如同潮水般向外散去,千军万马以不可阻挡之势朝着王城奔驰。
声势恢弘,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