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亡魂(2 / 2)

祝焰仔细打量过那牌位一圈,眼瞧着材质与木材似乎比周遭的新出许多。他无暇顾及更多,长吁出一口气来,微微擡手将那些妖化的香烟全都招至半空,他握紧拳头,方才还异动活跃的烟尘瞬间全都化作一团轻飘飘的粉末,就着一团被狠狠拍回香樽里。

他勾勾手,最上方的牌位顺势到他手中,沈鸿薛的名字泛着鲜艳的朱砂红色被篆刻在正中,每一笔每一划都用力极深,似要将人肺腑灵魂全都凿除于此。

祝焰伸手去擦净了牌面上落的灰,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全都化作尖锐的疼痛收紧在心尖最柔软的部位。他好像一瞬间将沈鸿薛对他的那点不好全都稀释,只剩下满心满眼的愧疚与酸软来。

沈川穹去鬼界时,他不过才十一二岁岁的年纪,失了爹娘,失了一切原本疼爱照拂他,将他视作珍宝的亲眷玩伴,在这偌大的人世间只留下他孤身一人。若是他知晓,他的父亲母亲死后也要被他连累遭受这样的折辱禁锢,祝焰忍不住庆幸起来,他擡头看一眼沈川穹的牌位,庆幸今日来此的只有他。

瞒终归是瞒不住的,沈鸿薛此刻正在长街,晚上下了宴席总要回来厢房里。祝焰不会蒙骗,禁不住他拷问,三言两语就容易露出马脚。

若是今晚那鸿门宴能将他吃醉到一醉不醒就好,祝焰不免有些逃避的想。

“今夜的宴你不用同我一道去,等安顿好黄靖煊一行人马你便可自便。”

林玄商将头上束起长发的玉冠稳了稳,手上的折扇变成腰间盘得正好的一条长鞭。他又换了身衣服,不似昨晚那样沉闷,在一众黑衣的绝月楼人马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沈鸿薛有些意外,却并未声张,只弯腰接应说好。

“听见了没?是马蹄声。”

林玄商抄着手笑起来,笑意一如既往的在皮不在骨。他对黄靖煊的敌意厌恶来源于对长姐的打抱不平,沈鸿薛不能理解,只好垂着脑袋往后退了步,不想瞧见他那副假惺惺的模样。

一匹鬃毛乌黑的高头大马从远即近,黄靖煊一手驭马一手握剑,挽起成髻的头发随着颠簸一起抖动两下,他身后是黄家派去接应的车马随从,几个从前的副官跟在他身后,脸上都泛着由衷的欣喜。

林玄商退后一步,同身后跪倒的随从与高喊着黄靖煊名字的平民百姓们一道向他行了个恭敬的大礼。

万民朝贺之下沈鸿薛同周围一起跪倒,黄靖煊从马上一跃而下,却没有上前扶起林玄商,他径直越过等在城门口的一行人往民众之间走去,同身边的副官们站在其中深深鞠下一躬去,却没有任何言语。百姓们的欢呼与哭声充斥满沈鸿薛的耳朵,他微微擡头,见前方的林玄商微微侧目向后望去,垂在身侧的手藏在衣袍里捏紧成拳的模样。

“林尚书,多谢你们的美意。我们走吧。”

黄靖煊朝他微微颔首,重新跃上马背,他将缰绳在手中缠绕两拳勒紧,前方拥挤的人们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黄靖煊走在最前头,少了几分少年人的骄纵傲气,多了些伤感平和。车马走出些距离,林玄商一拂衣袖,一行人紧随其后。沈鸿薛许久未曾骑马,再驾驭也未曾生疏,这匹虽然毛色并不算上等,但脾气温驯,初次同他遇见也未有挣扎。

他从前有一匹钟爱的烈马,曾载着他从血海里一路奔出,杀出一条李毓登基的路来。那马脾气古怪难训,却偏偏信他,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一直跟他到身死。

他死后没人再能用它,脾气又不好,若是发了性伤了人,或许早就被处理了吧。

前头的百姓们往道路中央抛洒着鲜花,有些散落的花瓣被风吹起落到他身上,沈鸿薛一时间被漫天的落红迷了眼睛,遥遥看着最前的人回头伸手出去接,一双红了的眼睛透过它浮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回家了,心爱的姑娘却没能亲眼瞧见他胜利的旗帜翻飞进属于彼此的庭院。

触景生情这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只是平常,沈鸿薛看见黄靖煊的模样,却无法避免的想起江南医馆之中的那两颗生长得极好的玉兰树,祝焰时而靠在其下赏花,时而落座一旁的桌椅品茶,混在姑娘们之中讲笑话风生水起,惹出一阵轻盈的笑声环绕进春风里,庭院里每个角落都有他的身影,沈鸿薛透过轩窗每日都等着花开,可真正开放的那天,是祝焰随手招来一阵风,从树上送来一阵本不该落下的花瓣来。

“这花开得还算不错。”

黄靖煊透过它们看到的是爱人,那他看见的是什么?

是患难与共的朋友,是一起赏月品茶的知己,是救他于危难之中无数次的恩人,沈鸿薛看向前方,破开阴云透落长街的阳光将每一片散开的花瓣都染上金黄色的边,心境如天气一般豁然开朗,眼前是祝焰握着长剑在院子里挥舞的身姿,他看着黄靖煊嘴角那抹一如当年翻墙只为见心上人般柔软的笑意,第一次产生了一点想要承认一件事的勇气。

他将手中的缰绳换了一边,眼神不自觉变得和煦,方才擡头便对上前面林玄商打量的目光,他冲他顽劣的扯开嘴角,一手接下一朵花朝他直直扔来,沈鸿薛下意识伸出手去接,忽然听见前方人群爆发出几声锐利的尖叫。林玄商见他的眸光闪烁起几分狡黠,沈鸿薛的手骤然锁紧,将那朵花捏得支离破碎。他利落抽出身侧长鞭,同几个绝月楼守卫一同飞身往前,见黄靖煊陡然勒紧缰绳,几束箭矢忽而从远处直直冲着背对着它们的人后背而来,沈鸿薛来不及看清源头,只得甩出鞭子去横空拦住。这变故来得太突然,原本安然马上的人全都警惕起来,长剑纷纷出鞘,惊慌失措开始四散开来的人群纷纷往两边街道的商铺与人家里涌去。黄靖煊起身朝着沈鸿薛的方向略一拱手,紧接着又是一波猛烈的攻击,这箭并不单独冲着黄靖煊的车马而来,反而颇有些漫无目的,他一边抵御着面前的流矢一边觉得有些不对。沈鸿薛回手将鞭绕身半圈,后脚抵住地面往后退却几步,余光里瞥过不远处的林玄商面无表情的回着招式,招招方向都朝着自己的方向。

谋取黄靖煊信任是真,试探他是否诚心也是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

放箭的楼就在街边的商铺之中,沈鸿薛瞄准屋檐之上露出几个半身的窗口正欲踩着一边的小贩棚顶往上,更上层些的黑衣人似乎察觉了他的动向,往他所在之处瞧过一眼,却调转矛头对准另一侧的林玄商。

沈鸿薛往上的脚步瞬间转向,他来不及思考得更深入,弯弓绷紧长箭借力射出,林玄商感知到身后飞驰而来的攻击,正要在最后关头侧身回闪,面上却陡然被飞溅出的温热血液糊住眼睛,他覆盖上黏腻的半张脸,看着面前被贯穿肩胛的人终于露出个释然的笑容。

“全力捉拿贼人,务必留下活口!”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口,沈鸿薛清晰的听到突出的疤痕被尖锐的铁制箭尖再次戳穿的皮肤破裂声,疼痛比血液来迟一步,他还没来得及痛便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带得往后连连踉跄几步,两次受伤皆为迫不得已,沈鸿薛同样没有选择。久违却熟悉的感觉从伤口处渐渐蔓延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疼痛几乎将他全部神思理智吞噬,一整条手臂失去知觉,他擡不起握鞭的手,索性换了一边拿,用最后的力气清除去最后一波飞箭。

“你也看出来了吧?”林玄商笑意盈盈扶住他颤抖的一侧手臂,将剑收回鞘:“特意没带鞭子,就是要留给你发挥。”

“这几日就在楼里好好养伤吧。伤好后带着你的鞭子来顶楼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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