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从前
一年前。
赛道上赛车风驰电掣，一辆亮黄色涂漆的赛车一骑绝尘，直冲终点。赛道外的观众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克里斯也忍不住跟着喊出声。
夺得此次比赛冠军的赛车手从车上下来，摘下头盔，正是江宇。
跟在他身后下车的是卡尔·阿方索。卡尔抱着头盔疾步走到他跟前，“皮尔斯，你是不是私底下练过，不然怎么可能每场都能赢？”
“这大概是天赋吧。”江宇挑了挑眉，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得意。
“下次我叫Bravo小队的基里安过来，他可是BSAA去年的‘赛车手之星’，定要灭灭你的威风。”
江宇作了个“奉陪到底”的口型，迎面碰上了也往这边来的克里斯。
“队长。”江宇和卡尔异口同声道。
克里斯的脸上仍残留观赛后的兴奋。他也拍了拍江宇的肩，“干得漂亮，皮尔斯，你把他们甩得连你的尾气都看不见！”
“队长，我还在这呢……”
“卡尔，你是第二名，也不要灰心丧气，明年再来。”克里斯的语气缓和了点，但卡尔完全没得到安慰。他无奈地看着克里斯，说要去和安迪他们合影。
江宇和克里斯目送卡尔离去。
还不等卡尔远去几米，克里斯便对江宇说：“你的表现真是非常亮眼，好几次漂移过道的度都把握得十分精妙，把我都给骗到了，以为你要过不去。”
“那可真是我的荣幸啊。”
“说实话，皮尔斯，你是不是有上过赛道的经验？对比赛也太得心应手了。”克里斯忍不住感慨道。
江宇想了一下，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两件上手极快的事，开车对我来说算是其中一件吧。”
“那你还会给我带来多少惊喜呢？”
江宇听到克里斯的话，迅速瞟了眼面前人的脸，并没有从中看到除了高兴之外的表情。
他无视心中的失落，尽量使语气如同刚才一般轻松，“那就敬请期待吧，亲爱的队长。”
有人在不远处招呼他们过去合影。克里斯看了眼江宇，“他们都想和你合影留念，皮尔斯。”
“还有你，克里斯。”
“我就算了，年纪大了不上镜。”
“如果你不去，那我也不去。”
克里斯挑了挑眉，“怎么耍小孩子脾气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总是一起行动啊。”江宇笑了笑，“而且这怎么就小孩子脾气了？不是正当请求吗？”
“是‘正当威胁’吧。”克里斯摇摇头，眼含笑意，“好吧，那我就去合个影，你也别想跑！”
“成。”江宇听到他这么说，便拉着他走向拍照拍得吵吵闹闹的BSAA成员。
克里斯垂眸看着拉着自己的年轻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连续拍了好几张，效果都不是很好，小伙子们沸沸扬扬争着抢着要在冠军的身旁合影，导致江宇被推来推去脚都站不稳。
“第二和第一站在一起我想没什么问题吧？”
“你在放屁，卡尔，第二就应该在第一的身后！”
“我是皮尔斯的室友，我应该站在他旁边——”
“本，纠正一下，是‘前室友’——”
“行了行了！”克里斯忍不住出声制止他们，然后转身往后站，“我把皮尔斯旁边的位置让出来你们就不用争了——”
他的手突然被人拉住，克里斯顺着手的方向看到了江宇。
江宇凝视着他，手紧紧抓住不放。
克里斯张了张嘴，脸上终于多出了些别的情绪。
这么闹哄哄的场面当然没人听克里斯的话。于是，废了摄像师九牛二毛之力拍出来的大合照上，江宇站在正中间，搂住克里斯的肩，克里斯的脸上定格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笑容。江宇的身旁是抱臂站着的卡尔，身后是安迪，本则被挤到了千里之外。他的周围全是Alpha小队的成员，被队友簇拥着的他嘴角上扬，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
江宇的眼神从所有熟悉的面孔上扫过，最后落到克里斯的脸上。他的手指触摸着克里斯的脸庞，另一只拿着照片的手无意识捏紧。
距离伊多尼亚事件已经过去将近半年，连江宇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这半年时光。
再次回忆起那段日子，他能回想起的只有在葬礼上听到的各种悼词中的名字。
“卡尔·阿方索。”
“安迪·沃克。”
“本·埃尔哈特。”
以及——“芬恩·麦考利。”
他唯一庆幸的是没听到他最不想听到、却又最想见到的那个人的名字。
在他把克里斯从市政厅救出来送到医院的第二天，他拿着水果去病房看望克里斯，却只能看到空空如也的病床。江宇冲出病房到处搜寻克里斯，跑到前台去询问有没有看到他，甚至闯进一间一间的病房，都没有找到他的队长。
后来，江宇被HQ叫回北美分部，而搜寻克里斯的任务则落到了其他仍在东欧行动的小队身上，过段时间又由欧洲总部派出的特别行动特工SOA负责。江宇曾多次申请回到伊多尼亚，均被驳回，回复永远是需要他暂时接管Alpha小队队长的工作。
这段时间，江宇忙得不可开交——无论是负责招募小队成员，还是完成各种报告，都落到他肩上。克里斯曾经的搭档吉尔·瓦伦蒂安也曾向他伸出援手，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江宇的压力。
有时候，他需要坐在满是BSAA高层的房间里，听他们阔谈反生化恐袭行动的将来，严肃的事业在他们嘴中似乎还比不上某国“善意”的赞助——第一次听到时江宇还震惊了许久，不过他对政治一向没兴趣，所以他并没有深究到底。在唾沫横飞的会议室中，他的思绪总是远渡重洋，飘到最后一次见到克里斯的国家。
与克莱尔交待一事让他忐忑不安。然而，得知家人失踪的克莱尔不仅很快冷静下来，反倒鼓励他能做好克里斯的工作。
“‘值得托付全部信赖’——我从来没见过他如此称赞过别人，”克莱尔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而且还不止一次。”
所幸当时隔着手机，克莱尔看不到他烧红的脸。
“听到你这么说我挺高兴的。”
“我也相信，我们终有一天能找回克里斯。”
他曾经也是如此坚信。
可当他独自一人站在队友的墓碑前，却感觉不到身后熟悉的气息时，江宇感受到了久违的孤独。
他一直笃信自己是个社交冷淡的人，但不久前还一起训练、畅谈未来的队友，现在只剩下石碑上冰冷的名字，连尸体都不在棺材里——这个事实如同一座大山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这么多年来，克里斯是如何做到不停送走队友，还能一直前进下去的？
他盯着卧室的天花板，想起把自己灌醉的克里斯，闭上眼回忆克里斯身上的味道。
浓烈的雄性气息……
炙热的体温，关切的眼神，握住武器时绷紧肌肉的大臂……
江宇呼吸急促，把自己埋进床单中。
-----
江宇去找伊维尔的次数变多，还从他嘴里撬出一些事情。
“让你不断重生这事可跟我没有关系。”伊维尔直接否认，“但我确实是站在你这边的。”
为什么？江宇这么问他。只记得医生露出一个他看过很多次的笑容，眼中毫无笑意。
“因为很有意思啊——看着一个弱小的灵魂不停挣扎，却还是注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这件事。”
江宇放下照片，把脸埋在手中。他坐在床上，床头柜仍摆放着那瓶被留下的药剂，还有那张被他折得有些褶皱的纸条。
“嗡——”他的手机在黑暗中发光震动。江宇从手中擡起头，伸手拿起手机。
“我们的人在东欧的某个酒吧发现疑似克里斯·雷德菲尔德的人。”上面的讯息如此写道。
江宇颤抖点开附带的图片，显示的模糊照片仍能看出那副熟悉的面孔。
江宇不理解伊维尔所说的话，伊维尔也不愿赘述。
但对于他口中的“挣扎”二字——
他希望与自己夺走皮尔斯的未来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