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1 / 2)

第十七章

此时已过戌时三刻,屋内烛火由盛转衰,微风拂窗而过,戚戚然摇曳。

衣衫叠覆,青丝相绕,竟让人刹那失神。

等回过神来时,易无澜已伸手抵在沐言汐下巴处,仅仅只余下方寸的距离。

易无澜平静开口,唤了她一声:“小殿下。”

沐言汐从旁人口中早已听惯这个称呼,可当它从易无澜口中被叫出来时,下意识心中一紧:“干什么?”

易无澜幽黑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眼神是她熟悉的疏冷,清润的嗓音不带一丝温度,“你对谁都会这般撩拨吗?”

沐言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悠悠反问,“漫漫长夜,你觉得我又会做些什么?”

窗外的焰火已经停止,空气中还弥漫着焰火炸开过的焦味。易无澜将窗户重新关上,下了道隔绝的结界。

浑浊的火药味散去,只余下凛冽冷香。

等了片刻没等来易无澜的回答,沐言汐疑惑的望过去,愣了愣。

她跟易无澜贴得太近了,几乎能看到易无澜眼中自己的身影。

不待她反应,易无澜忽地摇头笑了:“夜月一帘幽梦罢了。”

呼吸纠缠,易无澜略沉的嗓音萦绕在耳边。

沐言汐从她的笑声中察觉出一丝微妙的耐人寻味之意,怔神间,易无澜已经动作极快的松开了她下了床,交叠的衣袍也散向两侧,泾渭分明,好似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个错觉。

她不满易无澜只说了半句话的吊人胃口,扯住袖子一拉:“喂,你什么意思?”

“不要胡乱撩拨人。”易无澜收起笑意,语气正经,“你修为只有筑基期。”

是沐言汐一贯熟悉的那个人。

好似方才的那场焰火,与那些贴近的暧昧都只是沐言汐刚醒来时,意识不清的生出的臆想。

沐言汐晃了晃脑袋。

落在灵芥上即时性的禁制已消散,鸦不语不知是何时爬上的床榻,钻到沐言汐肩膀处用头上的呆毛小心翼翼蹭着,圆圆的眼珠子一会儿看看沐言汐,一会儿又看看易无澜。

易无澜将它拎了起来,再度塞回灵芥中。

沐言汐的目光转向屏风,入千棘林的那些日子,她虽有用清身诀,可她向来享受惯了,询问易无澜:“有热水吗?”

易无澜瞥过来,沐言汐又改了主意:“算了,我有些累,还是明日吧。”

“带灵植了?”易无澜问。

“你怎么知道我要泡药浴?”沐言汐话说完立刻反应过来,“你偷偷询问了白姐姐?”

沐言汐问得直接,易无澜却只有一句:“没有。”

沐言汐轻‘啧’了声,不说拉倒。

*

风月楼五层。

衣着华丽的侍从端着煮好的茶水,轻轻叩开繁复的雕花门,穿过一帘缀满宝石的晶亮珠帘,微微俯身,将茶水置于小案上,又转而绕到另一侧,放了一杯于案桌上。

一只略显苍白的手轻轻拾起茶盏,指尖涂有鲜红的豆蔻红,她端起茶抿了一口,茶水入喉,芳香四溢。

风月楼下嘈杂的人声皆被隔绝,谁能想到奢靡繁华的风月上,竟还有如此雅致的一间房。

茶盏被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转而将视线再度落回手中的话本中,拿着一支笔,皱眉在话本上圈圈点点。

正是合欢宗宗主,花卿予。

直到最后一笔落成,话本的空白处便多了一对交颈而依的情人,居下者双目失神,眸中泪珠欲掉不落,大口地喘着气,双手紧紧攀着上位者的肩膀,似是已至极乐。

屏风另一侧响起脚步声,花卿予欣赏着自己的大作,并未转头。

“她可来了?”从屏风后而来的,是神霞殿的持戒长老,凝霜月。

花卿予勾了唇角:“画看了吗?”

“尚未。”

“那你看了画再来跟我说话。”

凝霜月知晓花卿予那古怪的脾气,即便猜到对方另有所图,也折返回去,将那副画扫了一眼,其脸神似于她,却衣衫半解,不堪大雅之堂。

画卷被不轻不重的搁置回去,凝霜月神色未变:“看完了,说吧。”

“好看吗?”

“尚可。”

花卿予轻拂过话本上方,墨迹很快就干了,她终于擡起了头,“那你等会儿记得去我侍女那交钱,五百灵石一幅画,那可是我特意为你画的呢。”

“这钱你也要同我算?”

“当然。”花卿予冲她眨眼,“最近为了收购拍品,费了合欢宗不少灵石,总得想办法补贴回来。”

凝霜月习惯了她这副做派,总归是求人办事,给钱给的爽快。

“就是可惜了没见过你不穿衣服的样子,不然下半身我还能画更像些。”花卿予得了便宜,顺手又将手里的话本给扔了过去,“呐,算赠礼。”

凝霜月指尖挥出灵力,看也不看一眼,就将话本送了回去。

花卿予也不恼,再度翻开,自我欣赏。

“殿下闭关,神霞殿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还不够你忙的?来我这躲什么清闲?要不要我再指两个人伺候你?”

凝霜月没搭理她,只是又问了句:“她找过你吗?”

花卿予:……

花卿予轻啧一声,有些不耐烦,又翻开另一本话本,为其添图。

凝霜月未得到答案,正要绕回屏风后,便观一侍女步伐匆匆,恭敬行了一礼:“禀宗主,楼中已布置妥帖。”

花卿予抓起一把茯神草,不由好奇:“你既不抓人也不见她,不远千里只为送堆草,你们神霞殿就这么宠孩子的?”

凝霜月瞥了她一眼,御剑离开:“照办就好。”

花卿予站在窗边咂咂嘴,忽而笑开:“真有意思。”

*

然而,沐言汐对此毫不知情,她正好奇的参观着客栈。

客栈内摆件并不多,与沐言汐以往在神霞殿所住寝殿比起来,称得上是简陋。但她并不挑,总比在荒山野岭风餐露宿要好得多。

房门很快被敲响,两名店小二擡上来一桶热水。

热腾的水汽很快弥漫了整个屋子。沐言汐将药草倒入其中,熟悉的涩味传开来,沐言汐将手浸入浴桶中胡乱搅拌两下,水声哗啦飞溅,在房内格外清晰。

她将身体沉入其中,一进水,茯神草及其他药草的汁水便铺天盖地往沐言汐的经脉里钻,甚至还有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刺痛感。

沐言汐看向屏风后的身影,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如果风月楼中的茯神草够多,之后你想去哪儿?”

易无澜不答,反问道:“你呢,你想去哪儿?”

沐言汐额间已经渗出水珠,她闭着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自然:“我想去寻一寻机缘,看看能否找到平复我神魂的方法。”

易无澜问:“若是寻不到?”

沐言汐:“寻不到也是我自己的事。待我姐姐出关,我也会让她帮你寻记忆,你帮了我这么多回,我也不至于让你白忙活。”

沐言汐虽骄纵,却也没有要平白占人便宜的心。易无澜帮了她这么多回,给她输了那么多灵力,她总不能真心安理得的接受。

易无澜思索片刻,道:“我可以陪你一起去寻。”

沐言汐闻言,勾唇笑了笑。她睁开双眸,透过薄薄的水雾看向屏风:“哦?那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神霞殿这么多修士这些年遍寻稳定神魂的办法都无果,沐言汐想要自己找,自然也不是去那些简单的秘境。

去往那些秘境可不是像现在这样下山闲逛轻而易举,易无澜跟她也算不上什么挚友,不可能这么轻易为她涉险。

易无澜愣了愣。

沐言汐将她的沉默当成是在权衡,甚至还极为贴心的为她建议:“你前宗门是如何欺负你的,到时候我让神霞殿为你申冤,或者我私下替你欺负回去?”

易无澜站起了身,映在屏风上的影子变得欣长。好一会儿才问:“你对谁,都会将事情算那么清吗?”

沐言汐眼前已开始模糊,她趴在木桶边缘索性闭上了眼:“你不是我的家人,之前我们的相处也不算友好,这世上哪来什么从天而降的善意?”

“连跟我订了十年婚约的未婚夫都能弃我于不顾,更何况是你?”

屏风那头的易无澜不知在想些什么,久到沐言汐都要以为她不会再出声时,才沉声道:“好,那到时候便劳烦小殿下了。”

沐言汐笑了笑,很满意自己猜中了易无澜的心思,只是这份笑意并未入眼底。

许是她之前刚下山离开神霞殿太过兴奋,许是易无澜确实长得很好看而美色误人,张口就来的习惯让她在言语上有些失了分寸,竟会跟易无澜提起用其他方式输灵力。

所幸当时易无澜没细究,全当她是想要捉弄人。

她跟易无澜之间其实一直都算得清清楚楚,易无澜救了她,她就给易无澜送法器或是丹药。易无澜陪她下山,她以后就帮易无澜找记忆。

现下要去危险的秘境寻找机缘,自然也要给易无澜相应的报酬。

沐言汐冷漠的想,她跟易无澜这样一取一得的交易才是正确的,付出代价才能得到的东西,更能令她安心。

与易无澜的这番对话几乎耗尽了沐言汐所有的力气。苏念菀配的药浴本就霸道,是用以急救之用。

屏风那头的易无澜终于察觉到了沐言汐紊乱的气息,走了过去。

沐言汐墨发凌乱铺散开,修长的脖颈处都疼出了一层薄汗,长长的羽睫不断的扑扇着,水汽氤氲勾缠着眼尾的一抹红。

易无澜深吸了口气,声音略带几分低哑:“可还撑得住?”

沐言汐无可无不可的点了点头。

水面传来轻微的入水声,沐言汐被药浴折磨得不清,反应也比往日迟钝不少。待她低头时,自己置于水下的手已经被轻柔的带到浴桶边缘。

沐言汐感觉脸颊有些发烫,身体也随着药浴的刺.激变得越来越热。

她甚至觉得易无澜垂落下来的长发好像擦过了她的肩膀,湿答答贴在她的侧肩,很影响她的药浴。

反正就是浑身上下哪哪都变得不自在起来。

就在这时,易无澜的声音再度响起,“凝神。”

沐言汐偏头望去,水汽雾蒙蒙挡住了她的视线,只能依稀听到易无澜的话:“不要抵触我。”

一刹那,一股极为强劲的灵力朝她包裹而来,一寸一寸梳理过她浑身的经脉,灵力迅速自丹田而出,被带动着运转至全身。

沐言汐还来不及感受这股较之前要强劲百倍千倍的灵力,意识就已被拖入了虚空之中。

大乘期汹涌的灵力从易无澜的指尖溢出,探入沐言汐体内时,却较一开始平缓不少。宛若涓涓细流,十分和缓,滋养、拓宽着沐言汐每一寸经脉。

易无澜的灵力一边包裹着沐言汐的全身经脉,又一边强行引导沐言汐体内的灵力运转,两人的灵力交汇相.融,合为一体,最后被送入沐言汐的丹田中。

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沐言汐在识海中沉沉浮浮,好似有什么东西从识海中若画卷般展出,飞掠而过,无法捕捉。

余光扫到一缕熟悉的气息,她拼命挽留,隐约能瞧见一片茂盛的樱林,几只开了灵智的妖兽轰然倒地,却瞥见树旁另一道被血染红的身影。

青色的道袍被血浸染,剑风掠过时带起一阵风,恰好掠起女子的长发,衣摆被风吹得翻飞不止,下一刻就像支撑不住似的倒了下去。

漫天的樱花飘落下来,却不及女子脸上盛着的破晓晨光,精致的眉眼染上几分血色,为清冷的脸更添几分惊心动魄。

她将人捡了回去,无数灵药的堆砌下,女子终于转了醒,却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看着茫然与警惕的女子,她将一套全新的青色道袍递给她,在镜前用自己的簪子为她挽了发。

“捡到你的时候你穿着青衣,那不如……你就叫青衣吧。”

*

翌日,日上三竿。

黛青色的天空万里乌云,澄净如洗。

苏念菀的药浴极为有用,沐言汐醒来时身上的不适感已消去七七八八,每一丝经脉都好像被温养过,十分舒畅,就连修为也进阶到了筑基中期。

沐言汐伸了个懒腰,顺手给自己掐了个清身诀。她尚未完全辟谷,此刻照常要寻些吃食。

脚步声适时响起,停在了屏风外,“醒了就过来。”

沐言汐转过头去。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使得狭小的客栈也明亮宽敞不少,微风拂来,还带有几分雨后的湿气。

阳光点缀在易无澜淡青色的长袍上,好似镶着几分流光,眉目清冷,轻柔的声音入耳时,令人莫名想要亲近。

沐言汐的唇角扬起一个弧度,“来了。”

易无澜察觉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视线,侧眸望去。沐言汐又装作不经意地躲开,视线落在菜肴上。

桌上还冒着热气,菜肴入口,灵植原有的清甜并未被佐料掩盖,倒是难得了。

沐言清在时,沐言汐用膳都有一大堆的规矩,如今下了山倒是憋不了太久,就忍不住向易无澜提道:“有件事要跟你说,我修为恢复到筑基中期了。”

若是几年前,沐言汐从筑基初期突破到筑基中期,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可她自从神魂承受不住修为以来,还从未出现过修为能进阶的情况。

她表面不动声色,眼睛却一下又一下的偷瞄着易无澜。

“恭喜。”

沐言汐轻哼一声,心情颇好:“可能是我天赋太高吧。”

*

朝岁城正阳街。

朝岁城是修真界最为热闹的城池之一,向来是修士们聚集消遣的地方。再加上风月楼开楼在即,城中密密麻麻全是人。

一部分是真要来参与竞拍,一部分是来看热闹,更有一部分是为了合欢宗的修士而来。

合欢宗位列九大宗门之一,可门下弟子行事肆意,处处留情。春风一度后将人抛弃也是常有的事,就算上告神霞殿也无门,唯一寻人的方法就是等合欢宗开各地的风月楼。

因此风月楼的生意,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招的情债。那些修士进了风月楼,就算不那么喜欢唱价之物,也会将价唱高,只为博美人一笑。

离风月楼的拍卖还有两日,燕子逸一行人刚入街中,店小二老远就来兜生意:“几位仙君不如进来歇歇脚?小店内说书先生与合欢宗有几分交情,几位给捧个场,也好提前探探虚实啊。”

身后的小师弟小声提议:“师兄,要不我们进去看看?也许能让他们帮个忙呢?”

云景和眉头轻皱,冷冷道:“这一看就是骗人的,也就你会相信。”

小师弟闻言,立刻怯怯的看他:“那……那我们难道就不去风月楼了吗?你不是说有很重要的东西要买?”

云景和面如沉水般的脸上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神情,还是一旁的顾淮之缓了气氛:“景和,都怪我不够小心中了圈套,以至于连霓羽令也丢了,你就别为难小师弟了。”

“哟,原来你们是进不去风月楼的人啊,我还以为多了不得呢。”那店小二闻言顿时乐呵,“你们也好意思说我骗人?我们可是有合欢宗给的霓羽令信物为证,你们有吗?”

他们还真没有。

可是以云景和的性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不肯再低头进去,转而看向燕子逸问:“之前你们不是结识了两名修士,说是认识花宗主吗?她们人呢?”

云景和满脸不耐烦,但还是没舍得对他说什么重话,燕子逸温和的笑了笑:“不知,有缘也许还会相见吧。”

云景和可以不管不顾的反驳小师弟,却不能对燕子逸呼来喝去。但他向来看不惯燕子逸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笑道:“师兄是不知,还是怕她们手中无霓羽令而丢人啊?”

顾淮之也跟着附和:“师兄不常下山,不知人心险恶。想要与凌霄宗攀关系的人太多,可别被轻易骗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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