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个浮黎
迟钰看完手上的帖子后笑而不语,心里忍不住吐槽通天——感谢父神,这人写完以后还知道下一道禁制。虽然迟钰相信多宝的品性,但事有万一。万一忽有一阵妖风袭来将这帖子掀开,那么他们为之谋划的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毕竟这帖子不单是通天一个人写的,其中还夹杂着浮黎的只言片语。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这是昆仑独有的论道方式……总之亲昵的全然不像当下众人以为的那般关系僵硬。
“圣人相约便无不去之礼,更何况吾待通天,如同待己。”迟钰欣然起身,整了整衣衫后看向迟铭,笑着说道:“吾赴约相去,如无意外之处,不必待我归来。”迟铭随着迟钰的动作起身,未曾掩饰心中担忧。虽然他心中隐约有着猜测——怀疑兄长与昆仑的圣人是做戏给人看。但是迟铭猜不出缘由,始终不敢定论。
“兄长可要人陪同?”迟铭擡手挡在迟钰身前,关切地问道。迟钰笑着抚上他的手,低声细语温声劝慰道:“不必担忧。”说着迟钰擡手在另一侧打了个响指,修竹剑闻声斗破长空而来,绕着迟钰转了个圈儿后乖巧地别在了他的腰间。迟钰低头失笑,按在腰际的手抚摸上扇柄,奖励似的用拇指轻轻摩挲。
“走吧。”迟钰拍了拍迟铭的肩膀,擡头看向多宝时脸上的笑容有所减淡,但好在还称得上是客气。迟钰刚往前走了一步,不知怎么忽然顿住。他皱眉看向站在原地的白鹤童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一番后,“眼下要同回昆仑,白鹤可愿载吾一程?”白鹤童子闻言眼神一亮,忙不叠地应承下来,恭敬回道:“弟子之幸。”迟钰也没有吝啬,大方分给白鹤童子一个笑脸。
通天和浮黎这边氛围便要轻松许多了。圣人行踪无定,本就无人敢窥视一二。再加上遮掩天机,倒是不怕露出端倪——所以他们俩只要“适时”地表演一番便可,私下里的来往倒是如往常一样。按照迟钰的话来说通天勤的连浮黎院子的门槛都烦他。通天笑眯眯地戳穿了迟钰的嫉妒,浮黎倒是表示支持迟钰的说法——但心里却对通天的殷勤很是受用。
“二哥在看什么?”昆仑最高之处,浮黎身披大氅双手环抱在胸前,无声眺望远处,神色晦暗不明。一旁的通天倒如同往常一样红衣似火,青萍松松垮垮地挂在腰间,随着他的动作略微晃动,好像随时都能挣脱那一点微弱的联系。说这话时,通天不得不将手按在青萍剑上,实际上是暗自为自己寻了个安逸的姿势。
天际成一线,白云荡然间。两位圣人头顶上悬空的是太阴太阳,只需微微仰首投去目光,星图玄机,浩然恢弘之气便能够尽收眼底。窥探奥妙,亦不是难事。
可元始圣人神情宁静,目视前方,显然无心去见昭彰之理。一旁的通天圣人一语问后嘴角始终勾起一道弧度,看起来心情愉悦。虽未得到兄长的回复,但圣人眼里尽是了然之情,估计是胸中已有答案。至于擡眼去看什么天道玄机,或许此时在通天圣人心中,比不上偶尔窥视打量兄长的侧颜令人心旷神怡。
“怎么没换副装扮?”通天时不时投来的视线让浮黎难以继续忽略,他瞥了通天一眼后淡淡说道。浮黎略含不满的话语让通天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二哥这幅清冷疏离的样子,这让人觉得难易亲近的高不可攀,自他与迟钰相识便很少得见。“二哥倒是配合迟钰。”通天忍不住调侃道。浮黎不可否置,只是略微地一挑眉——这又不单是迟钰的事,也关乎着三清。
通天笑了笑,“只是察出点别的滋味罢了。”通天无奈摇头——迟钰这家伙这种时候还掺杂点儿自己的小心思。按照说好的,自己分明才是那个“赢家”,怎么反而要打扮的灰扑扑的,一点气势都没有。通天的目光落在浮黎身上,反观二哥却打扮的风华绝代,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便足以叫周围人自形惭愧。好在通天早就将这点小不满发泄了出去,以至于他现在不用咬牙切齿暗骂迟钰心机颇深,反而能够一摊手心平气和地笑着调侃道:“我才不成全他呢。”
浮黎脸上有了笑意,任他心中偏爱,但此时也无法为自己道侣说和一二。毕竟他比通天还要早便窥知了迟钰的小心思,包容爱意中无声纵容,自己也沾上了这份因果。浮黎不动声色悄悄搓了搓肩膀,远处遥闻鹤鸣,算了算时间,他转身往山下走去,“偏狭。”在通天耳畔,轻飘飘地下了这简单定论。
通天看着浮黎的背影,不满地嗤了一声,默默白眼。他二哥身上的珠佩闪着细微却耀眼夺目的光,炫耀着他主人近乎无理的偏爱——通天仿若看见迟钰得意的笑脸。半晌过后通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二哥落下了好远,急匆匆地迈了两三步去追,恍然想到如今的情况同进同出才不对劲。
“算了,就当你说的迟钰好了。”通天顿住脚步,小声嘟囔道。二哥的身影早就消失不见,看来是半点等等自己的心思都没有。通天想到自己当下扮演的是“棒打鸳鸯”的恶人,心里的计较也就消弭个干净。
天门外,迟钰拍了拍白鹤童子的脑袋,笑着表扬道:“不错。”不等他转身,便被等候在这里的一众弟子围了上来。迟钰的目光从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扫过,看着一张张欲言又止,难掩急切的面孔,他心中虽然为这赤诚感动,但面上却十分平静。
迟钰正琢磨着怎么应付这始料未及的一幕,毕竟按照他们大约的盘算,此时两教的弟子们应当是在做功课才对。迟钰冷下脸,心里想着既然此时需要自己失望至极,要不然此刻的言辞也用的刻薄一些?
不过这时有人好心地为迟钰解了围,“都围在那里成何体统?”冷冽中不掩嗔怒的斥责传来,众人悻悻地低下头转身,七七八八的问礼声中,有的唤师尊,有的唤师伯。迟钰笔直的身影此时在人堆中格外显眼,他毫无惧色地看向高阶之上的浮黎——眼里的柔情配上他板着的脸,突兀的仿若是两个人一般。
两人遥遥相望,此时觉得这往日不到一个眨眼便能到彼此身旁的距离着实有些长。但在这一片寒蝉寂静中,他们两人又能光明正大的对望,便又觉得亲近的毫无距离。
迟钰此时庆幸自己一直对弟子们的礼仪严加要求,以至于现在无长辈发话,他们绝不敢偷瞄一眼。浮黎此时也很庆幸,幸而他在弟子间一直极有威严,说一不二。此时没有人敢挑战的耐心不说,也不会有人觉得这并不长久的沉默是他在与迟钰含情凝视——反而会当做这时雷霆盛怒的前兆。
迟钰自然是惊艳浮黎这一身打扮的,这让他想起了在紫霄宫初见的那一面。浮黎的目光隐晦地落在迟钰发间——当日他亲手炼制的桃花簪已经不见,迟钰又换成了那枝出自邓林的桃花。浮黎思绪无端飘远,他有些好奇迟钰是怎么让这支离枝的花永不凋零的。莫非……他又去见了后土?
迟钰意外带来的惊喜让本就挟杂着三分怒气的浮黎真情实感地添了许多火气。他缓缓扫视底下装鹌鹑的弟子们,“广成子,多宝。你二人便是如此约管门人吗?”被点到名的两人白了脸色,在圣人怒火来临之前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师尊息怒。”“师伯恕罪。”真诚之余听上去都格外惶恐不安。他们两个一个息怒一个恕罪配合的倒是默契,底下的小弟子们也格外机灵,乌压压地跪倒在迟钰周围,连忙请求圣人息怒恕罪。
迟钰遥遥望着浮黎难看的脸色,心中忍不住犯嘀咕——浮黎如今糊弄人的水平比之自己竟然难分伯仲。这么看着连他都犯怵,一时间分不清浮黎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当然迟钰也不敢示弱,见事情已经温到了火候,他一挥袖子让周围的威压散去了不少,嘴边挂上不屑地冷笑,毫不客气地出言讥讽道:“圣人好大的架子,门前显威,莫不是要叫我好瞧?”
本来还七嘴八舌的弟子们一下子收住了声,大气都不敢喘。更有甚者有些后悔为什么来凑全洪荒最不好惹的两位的热闹——他们现在宁愿去得罪道祖,这样子还能得一个痛快。
玉清圣人眯起眼,重新打量阶下之人,好像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出言更是毫无避讳,“我似今日才认得你一般,若往日我看清你的面目,断不会……”浮黎顿了顿,“放纵你的野心。”一股气浪袭来,跪倒在地的弟子们来不及抵挡面上流露出不敢置信的慌张。迟钰几乎同时擡手,凝出一道无形的护盾将诸人护住,好似料定了元始会突然发难一般。
明日万更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