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个浮黎
迟钰闻言似嗔非嗔地瞪了浮黎一眼,见他认真不似玩笑,细品了一口茶后正色道:“我所想难道浮黎不能明了?此间若是换成广成子完成大计,难道浮黎不会像我这般为之操持?”迟钰放下杯盏,不明显地喟叹一声。“世上有几个心思洞明之人呢?我虽然用其如棋子,但并非无情。就算看在通天的面子上也不忍诸弟子身背恶名。”
“况且多宝这孩子一向通透,纵然已知晓前路如何亦是不曾后悔。吾等岂能安然自得在幕后坐享其成。通天碍着大义,虽未曾说什么,但毕竟是从小教养自己膝下的大弟子,夜静无人之时,又怎会不心疼其分身劳累呢?”迟钰语气轻柔,不紧不慢地将隐藏在他心中的愧疚之意娓娓道来。
浮黎自然听出他的别扭,略微思附一二也消了这无凭的醋意。只是不以为意地质评道:“到底是多宝自己的道。”所以纵然这果不甚香甜,他也要坦然服下。
“所以你和二哥商量出什么来了?”通天兴致缺缺,迟钰这次去昆仑一来一回的时间长了些。岛上不能没人操持,自己心血来潮便为诸弟子讲起了道——可以说是迟钰走了多长时间,他这里就孜孜不倦地讲了多久。
“可以说什么都商量出来,也可以说什么都没商量出来。”迟钰猛地从座位上窜起来,而后笑嘻嘻地一摊手。通天见状便知道,这人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通天站起身,擡手掩了掩唇,也懒得给迟钰留下什么交代。他还说什么?封神的事儿说长也能持续个三年五载,说短下个月结束都行。功过无非在迟钰一句话之间罢了。至于那更为重要的——自己不是已经搭进去半个多宝了吗?
以这个甩手掌柜通天当得倒是乐得自在。
“唉!对了!”通天忽地顿住脚步,像是想起来什么要紧的事情。迟钰闻声转身,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你走后灵珠子化形了,跟着我听了几天道,眼下应当被石矶带去了骷髅山。”迟钰眼里原是好奇,听到通天这么说不禁皱起了眉头,颇为担忧地感慨道:“竟然还是冲破了禁制吗?”
通天点点头又摇摇头,一边回话一边自顾自地往外走。“这就是天意啊——”迟钰不屑地嗤了一声,没戳穿故作玄虚的通天。况且最近这段时日通天总是爱这般故作深沉。迟钰同他说上几句,他便学摸着老子和浮黎的样子,说着那些他自己大多都嗤之以鼻的话。
没办法,谁让自己算计了他的宝贝大弟子呢?哪怕是为孩子好,他这个做师尊的也别扭。迟钰自知理亏,目送通天离开后自顾自低声唏嘘,补上了通天未尽之言。“心意胜天意啊……”这般看来,通天在心里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定好了。
迟钰面露复杂,只是低头看了眼掌心,他心中隐约升起一抹复杂的不安——难道自己积攒的天道之力已经雄厚到了难以隐藏的地步了吗?迟钰负手交叠于身后,望着院外的飞鸟出神。“唉……真是一波未平一波起,一山未过一山至。”
骷髅山虽然听上去狰狞恐怖,但等你落云下来环顾四周便可发现,这里简直朴实的不像是仙家道场。
迟钰纵光落地后,不耐地皱了皱眉。因着他察觉到此间隐约竟然有蒸腾血气,擡手拦下了欲要开路的敖寸心与敖烈。石矶迟钰相熟,知其是天地间一顽石化形。虽然资质称不上芝才玉树,态度倒也端正勤勉——圣人弟子,应当用不上这低劣手段。
迟钰打了个响指,面前凭空出现一只颤抖着翅膀的金色蝴蝶。迟钰一挑眉,随意地吩咐道:“带路。”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并无半分笑容。若是相熟的人在侧,便能明白迟钰这是动了真火。
灵蝶倒也没走几步,此间的主人便恭恭敬敬地快步迎了上来。迟钰又是一挑眉,心中暗道石矶反应的还算是快。他的目光并未停留在石矶身上,先是在一干身影中找到了灵珠子。见他眼神清明,周身气息灵透平稳,未见污浊,迟钰这才放心下来。而后他审视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了远远跟在一众童子身后,身材矮小,正在低眉四扫的男子身上。
“尊上屈尊驾临,石矶本应黄土垫道,净水铺街。”石矶恭恭敬敬地向迟钰行了跪拜大礼后,面含笑意,跪在地上仰脸说道。“可事从突然,还望尊上开恩恕罪。”而后又叩了三个结实的响头,听得敖烈直呲牙。
迟钰给寸心使了个眼色,龙女心思敏捷,自然心灵神会。走上前弯腰作势欲搀起石矶。随着寸心的动作,藏在人群中猥琐的目光也愈发大胆起来,竟然贪婪地打量起龙女曼妙的身姿。迟钰未解的眉头愈发深重,看得石矶一阵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