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就如同伤心的林知织遇见温和男声故意展示画面时，她依次递增的痛苦和愤怒一样。
面对屏幕里被刻意展现放大的细节，暴食在林知织手下痛苦扭动挣扎，额头冷汗直流，眼球几乎突出眼眶。
白的情绪一直都很低。此时面对仇人的明晃晃挑拨，她面上不显，可是办公室里的灯越发的暗，照着她的脸都陷入了一片模糊之中。
“我就是想给你看这些，我发誓，百分百的真实，没有进行任何的更改。你可以去看看，去查查，在暴食死后，欧阳闵活了下来。”
白不高兴，温和男声就高兴，语调里都透着某种愉悦的轻快与优雅。它像是忘了刚才白的那些讽刺话语，继续变得得意而端庄起来。
而一直装死的地狱太夫也从衣领子里探出来，在白的背后骚动不安。它慢斯条理分裂着她的皮和肉，制造心理身体的双重不痛快。
骷髅面完全展现，地狱太夫嘲笑的声音和温和男声的得意一同交织，在白耳边鼓噪——
“你以为你是最厉害的？你以为你得到了首任的认可，就能成为像她一样的人？首任的同伴乃至她，全死了！魂飞魄散了！你只会比她更惨！
拒绝我们的帮助，拒绝我们的好意，拒绝我们提供的未来。你的同伴，就会一个一个的死去，而你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一切，被杀害他们的仇人拿走！”
“哈哈哈哈哈。”
美人面和骷髅面不停转换，三种声音同时奏响，在面积甚广的办公室里荡起回音。
“滚。”
白言简意赅。
某种不再压制的力量倾泻而出，以她指尖为中心节点，窗边蔓延开来了如同蜘蛛网一般的美丽裂纹。
“咔—咔——”
玻璃响起了清晰的碎裂声，这让地狱太夫有些战栗。
温和男声也一变，像是一只公鸭被突然卡住了嗓子：“你居然靠自己走到了这一步。这里可是我拥有绝对领域的公司…怪不得，怪不得首任会被你唤醒…你的上限…”
它不再发声，迅速的消失了。
而地狱太夫也失去了栩栩如生的活雕感。更像是一副花魁捧花的美艳死板纹身。寄宿在里面的恶鬼也被白惊得心神不安，悄悄的暂时离开。
玻璃墙面轰然碎裂，暴雨顺着不规则的裂口，呼啸冲进偌大的办公室，卷飞了书本椅子一切杂物。
白缓缓收回手，整理了一下鬓边的碎发。
密密麻麻的雨水打在她的脸上，顺着下巴滴落。她眼里压抑着怒火与难以隐忍的悲怆，随着从睫毛坠下的水珠一同模糊。
从她身边飞过的每一粒雨，都隐隐约约倒映出不同的身形。暴食也在其中一粒，面貌稚嫩而天真。
被所有恶鬼和现任终端忌惮又垂涎的恐怖天赋，容纳了白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每一个人的一丝灵魂能量。
她也正是因为如此，能感受到心里每一个认识暴食，曾经宠爱过暴食老队友，此时同步的悲伤。
白垂下眼，孤独而肃穆地伫立在扑面而来的暴风雨中。
＊
林知织泄力地坐在公司办公室的宽大沙发椅上，她看着窗外，惊讶发现不知何时雨势变大了。
她只喜欢假期的雨天，没有朋友，没有交际的林知织能舒舒服服窝在被窝里度过美好而安静的一日。同理，上班时，雨天就是林知织最讨厌的天气，仅次于寒冬的大雪夹风刀。
而现在，她本就不甚美妙的心情更被滴滴答答的雨声影响。
林知织走到窗边，手指撑上玻璃，出神研究着雨珠滑落的轨迹。
温和男声的话，毫无疑问，非常打动人。
和自己所在乎的朋友，一起度过绝对完美的一生，这是正常人拒绝不了的事。
顺风顺水的极度爽文向来是大众的喜好，这也代表着普通人最朴实也是最快乐的幻想。而现在，只要林知织愿意点个头，她立马从苦苦支撑，殚精竭虑的硬撑队长变成豪门团宠文主角。
这些不足以打动林知织，真正让她犹豫头疼的，是画家帽女人至今只说了一半。
林知织只知道自己的人生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知道自己要接近终端，获取它的信任，通过考核，成为新的终端。
她知道从首任开始，漫长的时光之中，前人也只是和恶鬼勉强抗衡。而现在温和男声连着它上面几代，已经与虎谋皮太久，力量失衡严重。
林知织以前没有直观的对比，直到今日亲眼所见。她自然能看出，血日和恶鬼的对峙中，人类无疑是被压制的一方。
按照画家帽女人目前所透露出来的东西，夺回终端位置后，最好的结局，也只是让一切回到原初规则刚签订的时候。
解放那些死去的人？别开玩笑了，历代认真履行职责的终端都没有做到的事。完全不可能在继任者们沉沦变节几百年后，靠一次反攻就大胜特胜。
画家帽女人说的很好听，什么重逢新世界，救出所有人。只是在画饼罢了，画的还是形状都不太对的饼，听起来很好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