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青丘国
簌棠时常会故作高冷。
但根据浮桑的观察,她本性并不冷漠,反而算是温柔。不与她有冲突时,她通常和和气气——尤其是面对兽族。
她常对着九耳和重明展现友善的笑意,对他亦如此。
而且,她在唤他名字时……他觉得并非他的错觉,她总会微微停顿一下,语气不自觉变得轻柔。
簌棠应当是忌惮他的?浮桑如此想,因而对他与其他兽族有些许不同。
可他从未见过她对另一只兽族的态度,这般明显的与众不同。
也是因为忌惮吗,忌惮一只小狐貍?他不觉得是。
他看着她,她的眼神亮亮的,藏着他不太能分辨,却越看心里越不舒服,越不喜欢的光。
像是出于欢喜,像欣赏,像期盼……她对这只小狐貍青睐有加,是因为什么?
“小白……”杏眸弯起,眼瞳中亮晶晶的,簌棠笑得很和气,似乎还有什么要安慰的话要说,声音也变得柔和。
浮桑无情打断她:“速速启程吧。”
簌棠噎了一下的功夫,众人都起了身,于是她正了正神色,也随大家往外走去。
怪不得她忍不住笑眯眯,实在是尔白长得太好看了,是每次看到都会惊艳的程度。
没人会不欣赏帅哥。
更不会不欣赏一个雌雄莫辨,漂亮到极致,还叠加了温柔知性buff的帅哥。
而且一想到尔白本体还是只通体雪白晶莹的,拥有九条大尾巴的小狐貍……
如果她有机会能摸到它,它这么温柔有礼貌,一定会极为乖巧地敞开肚皮,主动支起尾巴给她摸吧?和傲娇猫猫完全不同。
想一想那个画面就幸福的不得了,簌棠唇角的笑意,又忍不住放大。
浮桑扫她一眼,尾巴好似不经意地,甩在了她脸上。
簌棠一顿,从幻想中走出来,转过头看他。
浮桑化成人形其实也很帅……问题是她记不住脸,没有脸的概念性帅哥怎么能行。
于是只顺势摸上浮桑的尾巴,也是油光水滑,触之温绵的手感,令她爱不释手——更加深了想要撸九条大尾巴的梦。
不可言明的酥麻与一点痒意,顺着尾巴爬上脊背,浮桑不禁轻“嘶”了一声,又抑制下声音,轻喝道:“簌棠,松手。”
不过不用他说,推开屋门,老板还揣揣不安地站在门口,簌棠放下了作乱蹂躏猫的手。
“尊主……”老板显然一直等在此处,见到簌棠,先是向她行礼。
簌棠摆手,让她不必拘礼。
老板又看向尔白,双目含情,欲言又止。簌棠猜测尔白应是提前与老板沟通过的,因他只是微颔首,老板怔怔地,还是松了口气。
“尔白,你要走了,是么?”娇媚的美人垂眸,眼含哀伤。
尔白垂首点头,见老板神情更加难过,他抿唇,向老板作揖行了一礼。
如此看着,两个大美人含情脉脉对视着,一人泫然欲泣,一人面色凝重,像极了小说电视里书生上京赶考,妻子含泪送别的场景。
簌棠被自己的想法一惊,啊?不会他俩真有什么,所以这也是尔白一直留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她下意识又看了看灌灌,灌灌神色自然。
但是,之后要么是书生死路上遇女鬼了,要么是上岸迎娶贵女了,然后妻子含恨而终,又重生,复仇虐渣……
重活一世,我要那些亏欠我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我……
“尔白,尔白。”老板声音渐小,但簌棠还是听到了,她不大好意思般,“在你临走前,能不能与你再说说话。”
嗯,虽然离开不久,但有情人私底下单独想咬咬耳朵也是可以理解的。
簌棠下意识为他们点头。
尔白却没听清,“什么?”
“我说,我想与你待一会儿,灌灌一起也行。”
簌棠竖起耳朵听,怎么还有灌灌。
尔白沉浸在即将救母的情绪里,本是温文尔雅的模样,在此刻难得有一分呆,他仍侧头,“吟蘅姐,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与你待一会儿,让我再摸摸你的尾巴。”老板急了,“摸不到毛绒绒的尾巴,我这些天都会心慌难受的。”
簌棠也急了,好好的小白狐怎么还耳背呢,她下意识替老板复述道:“她说,叫我再摸摸你的尾巴。”
浮桑:……
尔白:?
嘴巴一下太快,说完簌棠才反应过来,不是她想摸尾巴,是老板想摸他尾巴。
等等,摸尾巴??
“灌灌也让姐姐摸摸头,好不好?”老板又不好意思道。
簌棠看着满眼期待的老板,又看了看已然明白过来,有些无奈的尔白和灌灌,看了好一会儿,悟了——原来大家同是毛绒控。
“吟蘅姐,你可以大声些的。”尔白环视周围的人,既然都已经知道他是九尾狐,也就无甚要遮掩的了,他轻笑着,“想摸就摸吧。”
言罢,如玉的公子周身泛起一圈淡淡盈泽的白光,令他变得更加耀眼,尤其是身后,光亮最甚,最后凝成九条硕大的毛绒绒尾巴。
簌棠眼睛一亮,咽了咽口水,她也好想摸。
而浮桑无意轻擡着尾巴,一晃一晃,状似不经意,遮住了簌棠的眼。
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何这么做。
大抵是觉得奇怪吧,为何她如此关切这只九尾。
簌棠看着眼馋,偏偏眼前还有一条晃来晃去的尾巴,此刻像故意碍她视线。
她转头看向浮桑,看了一会儿,最终故意哼了一声:“阿浮,你看看人家,人家都给摸尾巴!”
浮桑不做回答,淡淡睨她,收回了尾巴,犹自跳下她的肩膀。
簌棠压根没追他,她正看着九条大尾巴心痒难耐。
好一会儿一狐一鸟一魔的温存结束了,老板心情好了许多,忽地又看向簌棠,礼貌问着:“尊主,您之后还会发那些术吗?”
簌棠一愣,她说的应当是小视频,于是点头:“当然。”
“您之后一定要多发,我们楼里的大家都喜欢看。”被唤作吟蘅的老板笑笑。
原来这还是个毛绒控窝。
簌棠也含了笑,“小蘅老板这般喜欢兽族,自己有养吗?”
这话让吟蘅迟疑了一瞬,但见围绕在簌棠身边的好几魔兽,还有方才从她肩上跳下的小兽,看似生着什么闷气,到底一步没跑远。
“养了,我在草场也有养两只小兽。”她想了想,还是主动道,“它们更喜欢自由自在的草场,所以尊主解开禁令后,我也没将它们带回来。”
听到自由自在一词,簌棠发觉,九尾和灌灌眼神都黯淡了一分。
为了青丘国仇,他们留在这里,但想来心里还是更向往广阔的天地吧。
“好在草场的主人心善,虽然平日他不露面,可草场治理那般有序,将小兽都养得胖胖的……”言至于此,吟蘅见簌棠在发怔,忽地噤声。
她才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簌棠是否晓得草场一事。
好在簌棠及时回应了她:“那便好,那里我也去过,见小兽都很怡然自得。”
簌棠垂下眼,怔愣是因为她清楚,草场的主人是黎珩。
思及九耳曾无意说过黎珩心是向着她的,她心下有些复杂。
兽族纯真,有时感受反而比身为人或是魔,而思虑过多的她更加直观真实。
“好了,我们启程吧。”思绪太重反而是纷扰,簌棠不再想了,她轻呼了口气,整顿队伍了。
*
青丘出差团小队人数众多。
她带着三小只,浮桑、九耳、重明,祁以遥带着青耕,以及尔白带着灌灌,总共算下来足有八人。
好在青丘并不远,与魔界接壤,有法力行之很快。
簌棠是魔尊,魔界由她管,大家一致决定用飞的方式,虽然会显眼些,但反正没魔能管得着。
九耳法力最低,还不会飞,于是这次簌棠抱着的是它,浮桑自己翺翔在云间。
她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直至被诡异的视线瞧不耐了,浮桑道:“你总看我,为何?”
簌棠嘿嘿一笑,对答如流:“你好看。”
因为在天上飞的鸟常见,但在天上飞的猫是真没见过。
纵使是玄幻世界,也很像一个游戏出了bug,本该在地上的生灵原地升天的场景。
浮桑:……
沉默一会儿后,他轻咳,神色依旧淡淡:“看路。”
正好簌棠也看够了,收回视线。
往下俯瞰,魔境广袤的土地一览无余,青山翠木其实并不多见,更多是大片冷寂而神秘的戈壁,层层分叠,又与赤金光晕的天色相接,反而中和了那点冷,苍茫又辽远。
像一幅极具韵味的画作,宁静与生命的活力轮转。
生机隐藏在看似贫瘠的土壤下,渐渐生根发芽,成就了魔族这个地界后起的种族。
也不知飞了多久,待天际逐渐被染成一片橙红碎金,余晖落入旷阔的地面,视线蓦然一转,戈壁走尽,入目成了大片翠碧山群,静谧祥和。
这是已到了青丘。
众人落地,远眺苍山,此处是真的静谧,但簌棠灵力不过稍微发散,就察觉到无数诡异的气息。
“青丘之国,本繁华丰泽,生灵众多。”浮桑道,“但如今死气深重,经久不散,多是怨灵死于非命,不甘而盘旋。”
九尾和灌灌法力并不算高强,它们也回来过许多次,却没有发觉浮桑所描绘的死灵世界。
此刻闻言,不免心有黯然悲戚。
“而且……”浮桑语气沉了些。
一双鸳鸯眼凝视远处高山,那是青丘最高处。
他眼中的光,被白昼与黑夜交界的间色衬得半明半昧,“除却镇压青丘国主的法阵,此处还有缚魂之阵。”
“缚、缚魂之阵?!”重明鸟一下震惊了,它个头大,不能像灌灌和青耕一般站在人肩上,于是只紧挨着九耳,九耳则有些困惑。
同九耳一样,簌棠也不大懂,偏头看浮桑。
古老的阵法之术,本身就起源于兽族。兽族与自然相生栖息,它们以天地灵力为引,创造阵术,完善阵术,渐渐流传于三界。
魔族则更多依赖于本身的魔力,钻研着诸多一击制敌的招式,以武力取胜。
浮桑沉默一刻,“地界之下有鬼域,负责生灵转生之事,因而三界才能生生不息运转,不断有往生之人。”
他解释道,缚魂之阵,顾名思义便是束缚亡灵,令其不得离开阵术,无法归于鬼域。
“亡灵若长时间因故未至鬼域,鬼域不会管那么多,只会将其除名,往后再也不能转生,还会因天道不容,逐渐被天道吞噬,痛苦地在世间消弭……”祁以遥在一旁,她补充着,声音也有几分沉重。
仙族比之魔族更懂融合之道,加之仙兽与仙族一派和睦,关于兽族的阵术她也懂得不少。
可这么一说,气氛顿时变得无比沉重,尤其是九耳犬,它还轻轻呜咽了一声,好似听着就令它难受。
无论是什么世界,尊重生命都是共识,身前身后事都很重要。
这样的法阵,显然目的不单是要青丘再无生灵,更是要这整一个种族苦诉无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三界中。
尔白怔愣了好一会儿,脸上不再有温和神色,他目眦欲裂:“我族一向避世,从不树敌,究竟是谁要如此害我们?!”
连灌灌也安慰不住他。
温和的白狐露出九条尾巴,那尾巴不再是毛茸茸,反而毛尖如刺,坚如刀刃,令人胆颤心惊。
可任谁都能看出来,张牙舞爪的小狐貍看上去凶巴巴,却也只是无可奈何的宣泄。
青丘国灭,灭得毫无预兆和声息,哪怕接壤的魔界也没听说过一点风声。
时隔几百年,亡灵游离世间已变得浑噩,这片土壤连血腥气都感受不到。
要揪出真凶,很难。
浮桑目色幽深,好一会儿,才道:“事已然至此,先将你母亲救出,才最要紧。”
生来独身的祖神,或许并不能感同身受尔白。可簌棠在他身后看着,小小雪白一团,可爱的猫脸也小小的,她却无端瞧出他心绪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