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那个满脸泥污的瘦小身影,径直朝军营方向摸去。
军营铁栅栏前,牛二正擦拭着佩刀。
他听到暗处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指节顿时绷得发白。
循声来到墙角,只见一个脏兮兮的乞丐蹲在阴影里,乱发下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小逸?"
牛二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咬到舌头。
他左右张望后,一把拽起对方钻进小巷。
两人在迷宫般的贫民区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间塌了半边的土屋前。
进去后,煤油灯的火苗在土屋里不安地跳动,将人影拉得老长,在斑驳的墙面上扭曲变形。
牛二关门的闷响还在屋里回荡,华逸就被几个壮汉团团围住。
这些人身上散发着汗臭和血腥味混在一起的刺鼻气味,粗糙的手掌捏得咔咔作响。
"这位有许多人都认识,白石村的华逸。"
牛二的声音像钝刀刮过铁板。角落里传来金属碰撞声,几个黑影从堆积的橡木桶后站起身,他们皮靴碾碎的地面煤渣发出细碎的爆裂声。
"你就是白石村的华逸?"
一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右边空荡荡的袖管随着急促的呼吸不停晃动,"我老婆孩子死在城墙上,都是因为你!"
华逸低垂着眼帘,煤油灯的光在他睫毛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他抿紧嘴唇,一个字也不辩解。刀疤汉已经举起左拳,指关节上还留着干涸的血痂。
"小兔崽子还敢回来!"
旁边一个瘦高的独眼男子猛地揪住华逸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红衫领口勒住脖子,华逸的呼吸变得急促,却依然不挣扎。
地下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煤油灯的火光在华逸脸上跳动,映照出他平静到近乎冷漠的表情。
"住手!"
一个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一个身影从人群后面挤进来,用力推开独眼男子。
这是个和华逸差不多大的少年,一头栗色卷发,杏眼瞪得圆圆的。
"阿木?"
华逸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太熟悉这双眼睛了——五岁那年夏天,他们在白石村的小溪里摸鱼时,阿木的眼睛就是这样亮晶晶的。
"就算没有华逸哥..."
阿木的声音有些发抖,但还是张开双臂挡在华逸前面,"黑石联盟也会找别的借口打青岚城!你们忘了他们在蓝月城干的事吗?"
刀疤汉的拳头停在半空。
煤油灯的火苗猛地一跳,照亮了阿木脸上交错的旧伤疤——那是玩火时烫伤的痕迹。
华逸的手指轻轻颤抖,他认出这是小时候他们一起玩"跳火堆"时留下的。
"十二岁那年..."华逸沙哑地开口,目光落在阿木缺了半截的左手小指上,"你爹带你们搬来青岚城那天,还送了我一筐山核桃。"
阿木的眼圈一下子红了。
他转身时,后颈露出一块暗红色的胎记,形状像片枫叶——小时候华逸总笑话他这是"乌龟印"。
地下室里的气氛微妙地变化着,几个举着拳头的汉子慢慢放下了手臂。
煤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照在华逸沾满尘土的脸上。
他记得阿木家搬走那天,自己追着马车跑了很远,直到看不见为止。
现在重逢,却是在这样一个充满仇恨的地方。
"你们知道吗?"
阿木的声音渐渐平稳,"华逸哥的白石村也被黑石联盟屠了。"
这句话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激起一圈圈涟漪。
刀疤汉的独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放下拳头,空袖管无力地垂着。
华逸轻轻推开阿木的保护,直面这些充满敌意的目光。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来,是为了救石头哥,也是为了夺回青岚城。"
地下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见煤油灯燃烧的轻微声响。
牛二站在角落,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短刀。
"就凭你一个人?"独眼男子冷笑一声,但语气已经没那么凶狠。
华逸没有立即回答。
他慢慢解开缠在腰间的布包,露出两柄长剑的剑柄。
白虹剑的剑穗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在灯光下呈现出暗红色。
"行刑时间提前了。"牛二突然插话,他挺直腰板。
煤油灯的火苗又跳动了一下,将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华逸眉角挑了挑。
"明天午时..."华逸深吸一口气,"我一定会就下石头哥。"
刀疤汉的独眼盯着华逸看了很久,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小子,你最好有把握。"
"没有十足的把握。"华逸实话实说,"但我必须试试。"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独眼男子和刀疤汉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
煤油灯的光照在他们脸上,那些愤怒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些许。
“但是我必须先要见到石头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