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甲重重抠进图纸,"就中间这条羊肠道,十人并行都嫌挤。"
白雾中燕白石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旧伤疤:"朴海俊那疯狗..."伤疤随着呼吸起伏,"最要命的弱点就是狂妄。"
角落里几个渔民代表不自觉地咽唾沫,喉结滚动声此起彼伏。
唐羽的青铜发冠撞在吊灯上,灯影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去年冬月。"
燕白石压低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这疯子为追三个逃兵,把整支前锋队带进了冰窟。"
他冷笑时露出缺了半颗的犬齿,"折了七百精锐。"
华逸感觉后颈汗毛竖起,议事厅的温度似乎骤然降低。
蒸汽在铜管里凝结的水珠,正一滴滴砸在铁皮地板上。
"我们要做的..."
燕白石抓起水壶泼在地图上,茶水顺着地形沟壑流淌,"就是给他造个更大的冰窟。"
居民代表中有人倒吸凉气,粗布衣袖摩擦的窸窣声里混着低声惊叹。
"断龙崖顶布置滚石。"
燕白石的独眼在灯下泛着凶光,"潮汐密林埋火油罐。"
指甲狠狠划过羊肠道,"等他们前锋过去一半...轰!"
华逸的剑眉猛地扬起,他看见老战士残缺的耳廓在激动地抖动。
议事厅的蒸汽阀自动加压,活塞撞击声像极了战鼓。
"中段截断,两头堵死。"
燕白石把水壶捏得咯吱响,"让朴疯子在峡谷里啃十天树皮!"
唐羽大笑:"妙啊!等他们人困马乏,我们再全力冲击..."
华逸转头看向缩在角落的居民代表们,那些粗糙的手掌正不安地搓着衣角。
"各位父老乡亲,"华逸的声音在蒸汽机的嗡鸣中显得格外清晰,"赤炎攻入海森堡这段时间,多亏诸位暗中相助。"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布满皱纹的脸庞,"只是我一直想不明白..."
议事厅的铜管"嗤"地喷出一股白雾,模糊了华逸的视线。
他看见那些代表互相交换着眼色,粗布衣服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奥斯拉夫统治这里十几年,"
华逸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按理说你们跟着他们更安稳才是。"
角落里爆发出"哈"的一声笑,像是破旧的风箱被猛地拉开。
一个驼背老者拄着鱼叉站起来,木制假腿敲在地板上咚咚响。
"后生,"老者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你是青岚城那边白石村出来的吧?"
他缺了颗门牙的嘴咧开着,呼出的气息带着海腥味。
华逸感觉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
老者颤巍巍地向前走了两步,假腿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在议事厅里回荡。
"你那白石村现在归了幽冥暗影,"老者的独眼里闪着精光,"你就真当自己是暗影的人了?"
蒸汽机的活塞突然加速运转,发出"吭哧吭哧"的喘息声。
老者用鱼叉柄重重戳地,震得桌上茶杯里的水面泛起涟漪。
"海森堡当年可是赤炎联盟的西大门!"
他的声音拔高,震得铜管嗡嗡作响,"百万人口的雄城,硬是扛了奥斯拉夫三年围攻!"
老者猛地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狰狞的伤疤。
伤疤周围的皮肤皱得像老树皮,随着呼吸起伏。华逸闻到一股陈年的药草味混着血腥气。
"城墙破了补,补了破。"
老者的指甲抠进橡木桌面,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最后城里树皮都啃光了,一百万的人口死了七十万..."
老者的独眼里泛起水光,但腰杆却挺得笔直。
"后生啊,"他粗糙的手掌拍在华逸肩上,力道大得让少年一个踉跄,"衣服可以换,烙印可以改..."
蒸汽机停止了运转,议事厅里静得能听见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老者用袖子擦了擦嘴,露出个残缺不全的笑容:
"我们的心永远是赤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