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兽圣城（13）
就在游黎担心自己的消息因为系统崩溃没人看见的时候，白渊回头看了他一眼。
然后，白渊一剑荡开挡在身前的血兽，从地面一跃而起跳到了大头怪支起来的触手上，激活了一张设定卡，呼喊道：“所有玩家！把你们带来的秘银集中放到广场上来。”
他拿着静水剑，剑锋朝下指了指触手下方的位置，“集中放到这里！”
被设定卡放大的声音浑厚低沉，和白渊以往的声音一点也不一样，差点让游黎破防笑出来。
哈哈哈，白渊现在听起来就像一个纪录片的旁白音一样。
大头怪显然对白渊站在自己触手上感到很不满。祂咆哮一声，将白渊所站立的触手翻转了一面，很快砸下——“砰！”
又是数片街区沦为废墟。
然而白渊早敏捷地跳下来，回到游黎身边。
他看着游黎忍俊不禁的神情，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都是设定卡的副作用……你想笑就笑吧，别忍着了。”
在白渊的指挥下，教堂广场的正前方很快就堆起了高高的秘银矿堆。
因为秘银矿的出现，大头怪焦虑地冲着广场上的玩家不停咆哮，祂的触手却忌惮地避开了这一块位置。就连血兽也远远避开秘银矿周围的位置。
虽然大头怪和血兽对其他区域的玩家攻击得更猛烈了，但玩家们还是快速汇集到秘银矿周围，同时得到了喘息之机。
等到大部分玩家都站到秘银堆后面，白渊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秘银堆前，正面对着教堂里面目狰狞的大头怪，举起激活的静水剑，一剑劈下去。
“轰隆隆！”
剑锋闪耀着银色的耀眼光芒，带着威能，一剑在秘银堆和大头怪之间劈开一道深深的沟壑。
在大头怪和血兽的咆哮声中，玩家们忍不住发出预告胜利的欢呼。
游黎也很高兴，他转头环顾周围，寻找到广场边缘的拉夏尔，正看到一贯面无表情的拉夏尔突然扯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的游黎突然心生不祥的预感。不太对，他似乎遗漏了什么线索……
然而还没等游黎想清楚预感的来源，几个玩家站了出来。这些玩家都拥有可以熔化金属的道具或设定卡。
他们走到秘银堆侧边，各尽所能，开始熔化秘银金属。
在大量秩序力量的作用下，秘银宛如盛夏太阳下的冰淇淋，飞速地熔化成了滚烫黏稠发着金黄色光芒的岩浆。
血兽们的咆哮哀嚎声音更大了。
大头怪惊恐地朝远离秘银矿的方向伸着脖子，祂拼命抽动触手，想要把自己从光明教堂里“拔”出来。然而祂从一开始就被卡死在这里，根本无法逃离。
最终，秘银熔浆闪耀着毁灭的光，顺着白渊用剑划出的线，势不可挡地灌入大头怪所在的光明教堂。
那一刻，仿佛时间静止。大头怪和血兽都一动不动地凝滞了。
再下一刻，大头怪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凄厉哀嚎声。祂在秘银熔浆形成的湖泊里不停挣扎翻滚，将死的恐惧和痛苦的仇恨让祂不管不顾地朝着玩家所在的方向挥舞触手。
“我去！”“哎呀妈呀，boss丝血开大了！”“快逃，快逃！”
玩家们惊慌地从秘银矿堆前逃开，如同受惊的蚂蚁，散落到观察周围的废墟中。
大头怪能够痛苦挣扎的时间很短。
很快，祂的触手就像痉挛一样抽搐着，从半空中落下来。那些浑浊的黄色瞳孔和盲鳗一样的口器都静止不动了。
《血族国度》地下一层旧圣城的BOSS大头怪就这样死了。
玩家们确认了这一点后，忍不住停下来，下一刻爆发出胜利的欢呼，“耶耶耶！”“哈哈哈，诡异源，我来了！”
然而，被玩家们忽视的血兽突然发出此起彼伏的咆哮，打断了玩家们的欢呼声。
玩家们仓皇回头，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些血兽变得更庞大更诡异，完全变成了一个个只会战斗的怪物。
“怎么……会这样？！”“别担心，我们有秘银熔浆！”“对，举起秘银武器，杀它们还不是砍瓜切菜！”
然而，想要和血兽战斗的玩家们，却发现这些血兽似乎失去了一切理智和痛感，即使秘银灼烧着它们的躯壳，也不能阻挡它们前冲的势。
在一片混乱当中，游黎如有所感，他一边斩杀扑上来的畸变血兽，一边环顾四周寻找，“拉夏尔呢？他怎么突然不见了？”
“他在那里！”白渊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游黎转头，看到白渊的手指向大头怪死去的方向，光明教堂的废墟所在。
朝着手指方向看去，游黎就看见了一个令人恶心生怖的画面。
拉夏尔就站在那里。他仿佛突然闪现一般，出现在教堂广场正中央，熔浆河的旁边。
拉夏尔庞大的下半虫躯变得更加肿胀了，原本淡黄色的表皮也变得乌黑，有怪物的肢体在乌黑皮囊下不停地挣扎扭动，从生|殖|孔不停地诞出更扭曲畸形的怪物。
那些怪物一出生就懂得战斗，用头顶的爪子，腹部的牙齿，脊背上的触手……一切肢体屠杀可以碰到的活物，无论是人类还是血兽。
而拉夏尔上半身，他面容痛苦，眼睛紧闭留下血泪，嘴张开，似乎正在吟唱着听不见的战曲，双手颤抖扭曲朝半空中抓住，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是他！是拉夏尔在指挥血兽！”电光石火之间，游黎明白了一些真相。
他想起，大头怪虽然庞大，但一直固定在光明教堂不能动，更像是一道神像，一个象征物；而拉夏尔实际上执掌血兽之王的权柄，更拥有攻击灵魂的破格能力。
更何况，玩家靠近大头怪时，游戏系统不会崩溃；而拉夏尔每次出现，游黎的系统就会“混沌力量冲击，秩序力量不足，系统失效。”
想通这一点，游黎立刻拿出秘银长剑，朝着拉夏尔冲去。
一路上，他宛如如有神助一般，躲开广场上遍地的畸形怪物的攻击，冲到了拉夏尔身边。
在如此近的距离，游黎听见了拉夏尔的吟唱。他突然神智混沌，差点昏过去。
但游黎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用那一丝清醒，举起剑，狠狠地斩断了拉夏尔上半的人类躯体和下半的虫母躯体。
一刹那的寂静。
一刹那后，这座旧圣城的血兽和诞出的畸形怪物都僵直着死去。它们的尸体快速腐烂，变成恶臭肿胀的青灰色腐烂物，给仍存活的玩家的呼吸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拉夏尔下半的虫躯也在快速干枯腐烂。拉夏尔上半身滚落，掉在广场碎裂的石砖上，却平静下来。
他睁开那双染着血的没有焦点的蓝色眼睛，对游黎说的第一句话是“谢谢你。”
“啥？”游黎着实没想到，自己一个杀人凶手，还能得到被害者的感谢。
不是，你们血族国度的拉夏尔，毕生追求就是被外来的人类杀死吗？
但道谢的话，拉夏尔肯定不会说第二次。
他睁着那双已经失明的眼，理直气壮对游黎说：“五百多年的最后几分钟了，说些什么吧。”
“说些什么？”游黎感觉自己也有点疯，他嘴里说：“我们俩有什么好说的？”但却口嫌体正直地在拉夏尔残缺的躯体旁坐下。
“说些……说些地面的事情吧。”拉夏尔应该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语气却依然冷漠、稳定，似乎丝毫没有受到疼痛的影响。
游黎忍不住猜测，也许拉夏尔已经习惯了忍受巨大的疼痛。
毕竟分娩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吧，对着一个将死的“人”，想这些着实不算道德。
游黎对死人很耐心，“地面？地面就是血族，你们的老仇人。他们似乎过得也不算好，毕竟人类都死光了。”
“你杀死了血族王子。”拉夏尔肯定地说。
游黎：“唔，我一开始想要借用他的身份嘛，但他死的时候也很平静。”然后，游黎就讲述了他在猎场割了小王子脖子的全过程。
“不算意外，”大贤者如此评价道：“血神赐予永生……呵呵，永生的诅咒，永生的痛苦，永生的腐烂……这是祂的报复。祂在报复我们，祂从小就是个心狠手辣，睚眦必报的家伙。”
游黎感觉大贤者拉夏尔快死了，他都开始口齿不清了。
“说说血族的王，格里菲斯吧。”拉夏尔看不见，就控制不了表情。游黎从他脸上清晰地看见了强烈的思念和恐惧。
难道血族王和拉夏尔是熟人？游黎刚想到这儿，就意识到自己犯傻了。血族王和拉夏尔当然是熟人，要不然小王子是凭空产生的吗？
于是游黎就简要地讲述了自己和血族王寥寥无几的几次见面，最后总结：“血族王一直郁郁寡欢。他察觉到小王子死了，却不惩罚我，反而把秘银长剑送给了我。”
“归息，”拉夏尔打断游黎的话，“这把剑名字是‘归息’。它是我亲手锻造的，可惜……”拉夏尔的话戛然而止，并没有说他在可惜什么。
游黎沉默了。他看了看归时剑的道具描述里，“500年前的人类天才拉夏尔”。
行吧，人类确实不能活到五百年之后。永生嘛，总得付出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