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0-26
得益于澜江中学的食堂可以给学生们提供中午蒸笼加热的,有些同学家里父母不讲究的,就会直接让孩子带上新鲜的土豆或者红苕,等到早上上课前放到食堂那里让大师傅放进蒸笼蒸熟,中午放学就直接拿着土豆或者红苕啃。
有些同学会配点家里做的干咸菜,黑黢黢特别咸,甚至有点儿齁,所以就不用担心吃完这顿没下顿,一点点就够配一餐的,小孩儿拳头大那么一个就足够吃一周了。
高雪婷虽然吃得没那么糙,但也不会太好,毕竟馒头、饼子这些都放不久,所以高雪婷所说的玉米面、干咸菜和辣椒酱就是她下星期在学校里的伙食。
毕竟这年头又没有冰箱和抽真空等工具手段,想要够吃一周又不变味变质的,他们这地方基本上就这几样。
在下课后她将玉米面舀几勺出来,用冷水泡开搅和均匀成玉米糊糊,然后送到食堂蒸笼里面蒸得滚烫,配着干咸菜和辣椒酱吃。
不过一般这种情况发生在周三及之后,在周一周二还是可以吃点新鲜丰盛的食物,比如桐子叶粑粑。
桐叶粑粑是落霞村这儿家家户户都会做的,因为他们这儿油桐树到处都是——油桐树的果子用来榨桐油,叶子就被本地人用来制作吃食。
叶粑粑的原料有很多,根据各家情况丰俭由人。
像是高家就选择的用玉米和籼米加少量的糯米,这样成本不算高又有糯米增加黏性不至于蒸好后解开叶子散成几坨。
昨晚上做桐子叶粑粑的几种原料就放在盆里发酵了,这会儿正好合适。
分别研磨成浆糊后加入白糖——因为白糖贵,眼下大部分人家都选择用的是糖精,这会儿可不讲究什么健康不健康、添加剂不添加剂的,能吃到甜味才是重要的。
糖精放一两颗就可以很甜,但高晋年作为厨子对此并不在赞同,他纯粹是觉得糖精的甜太单一和齁,所以自家做的,宁愿多花点钱放白糖。
选择宽大、光艳、细滑的桐子叶洗净晾干后摊开在手上,偷懒的可以直接把糊糊放在桐子叶中间合上用手轻轻一压,捏平,一个半月形的桐子叶粑粑就成了。
可还是高晋年讲究多,觉得这样做出来的桐子叶粑粑没封口,有三分之一都是在外面露着的——露馅儿不好看不说,外面没包着的那部分一直在水蒸汽里“浸着”,会涨大开裂口,吃起来口感也会水渣渣的大打折扣。
所以追求色香味俱全的他会把每个桐子叶粑粑都包成大小均匀且严严实实的三角形,然后整整齐齐地放在箅子上上锅蒸。
不得不说,这样的讲究是有道理的,至少等一锅蒸好每个人趁热吃了点后,薛佳佳忍不住再次掏出了钞票:“我,我买点行不行?”
这又甜又糯的口感,就符合他们家的口味呀!而且看起来也好有卖相,她也拿得出手。
“如果喜欢吃的话,可以多带几个。”
薛佳佳摇头:“不行不行,我已经吃了很多你们家的东西了,而且这又是糖又是糯米的,我准备买十个到时候让安斌哥帮我带回家。”
一个她倒是还可以厚着脸皮吃,多了她可不好意思免费拿。
安斌失笑:“咋,我还成了你的跑腿啦?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也买点,这桐子叶粑粑我在县里可吃不着,既然有机会当然要吃个够。”
听到这里,陆柚脱口而出:“县城里面都没有小吃摊吗?”
所有人都因为他这话愣了一下,高雪婷有些紧张道:“那不是叫投机倒把吗?”她还有句话没说,那可是犯罪的啊!
陆柚心里咯噔一下,才反应他被前世的记忆影响,一时忘记了当下国民经济是国营经济和集体经济,还没有发展个体经济,国内现在好像还不允许私人做生意。
在今生生活的这十八年,老百姓们想买东西都是只能去供销社这些国营场所。
事实上,哪怕在之前“运动”搞得人人自危的紧张大环境下,除了生产队安排的活儿外,大多数人家也都搞点家庭副业。
像是将粮食加工成食品出售就可以挣钱——比如把红苕做成粉,再进一步做成粉丝;将黄豆绿豆做成豆芽;用豌豆做凉粉;磨豆腐是很辛苦的,但利润也高,豆腐渣还能做猪饲料……
当然,这些售卖的对象都只能是国营的食品站、供销社、收购站等等,经由这些同意收购后再转卖给有需要的老百姓。
当然,碍于当下落后的生产发展力以及钱票双全才能资格购买的“限购政策”,当人们需要更多数量和更多种类的商品时,只能铤而走险通过一些私底下的“黑市”渠道进行以物易物。
这都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
像是高晋年帮忙给人做酒席,高雪萍给人做衣服,都只能小打小闹,不可能经常做,而且基本上都是朋友亲戚互相介绍,也不能纯粹的钱货交易,大部分都是吃食或者说一些用具,很少涉及到钱,对外都说的是“辛苦费”,不然就容易被有人抓住把柄说是搞投机倒把。
也就是这两年政策要宽松一些了,从去年设立经济特区后国家开始允许非公有制的存在,所以高晋年才能在办完酒席后收到的钱和票才会多起来。
“啊,那个,我……”陆柚有些懊恼,他怎么记得八十年代初期国内好像可以开始个体户了?难不成他已经记错了?
“我倒是听到了一点风声,”安斌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认真道,“首都那边似乎打算决定允许个体户从事餐饮,小商品贸易等经营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