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澄轻云的目光也跟着望了过去，那是个神情严肃的老人，目光犀利像是鹰隼一般能够直击人心，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全身上下散发着身为高位者的威严，和澄轻云对视的目光赫然带着审视。
澄轻云和徐有功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是这周身的气势，还是让她的脑海迅速蹦出一个人名——徐有功。
他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这沉默无声的气氛却比有声的催促来得更加急迫、更加压抑，让人根本不敢反抗。
刚才还轻松愉快的氛围，瞬间变得严肃紧张了起来，燕玉更是直接后退一步，躲到了澄轻云和燕陵的身后，赤城的眼神里面盛满了害怕和惊恐。
小孩子对这些方面最是敏感了。
方凝更是脸色一变，小声提示道：“是徐有功，梦璇的爷爷。”
黎颖也是第一次见到徐有功，对方锐利的目光让她稍微有些不适应，连忙别过脸庞，好在对方的视线注意并不在她的身上。
澄轻云微微露出一个笑容，拍了拍徐梦璇的肩膀道:“你去吧，无论多晚我都在家等你。”她的语调微微拔高，却正好能让半开窗户的车内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是对徐梦璇的嘱咐，但又何尝不是对徐有功的警告。
徐有功听闻，面色抽搐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成之前面无表情的样子。
徐梦璇眨了眨修长的眼睫毛，此时夕阳交相辉映的暖光跳跃在她的鼻梁处，打下一层暗影，嘴角却悄然勾勒起一抹弧度。
她明白澄轻云话里话外的意思，这种被人明目张胆惦记的感觉却并不让人厌烦，她轻轻点头道：“我会早点回去的。”
爷爷这个时候找她，肯定是有要事商量。
徐梦璇也不是磨蹭的人，在跟澄轻云交代了两句照顾崽崽的话之后，就在一群人的目送中上了车。
黑色的高级车辆，犹如孤魂魅影一般，随着发动机的声音响起，很快消失在澄轻云一行人的视野中。
方凝疑惑的摸了摸下巴道：“也不知道徐有功找梦璇是干什么？”她顿了顿猜测，将目光放到了燕玉的身上道：“难道是想要让梦璇说服燕玉留在京光基地吗？”
澄轻云摇了摇头，否决道：“梦璇不是那么容易被说动的人。”而且梦璇也不会去强迫燕玉去做这种事情。
无关利益，只关乎人品。
燕陵的眼神则是幽深了一瞬，家里面才刚刚收网，徐有功就迫不及待的找上了徐梦璇，看来徐家果然参与了人体实验的事情。
燕玉看着几人深思的样子，也学着故作沉稳的样子，道：“说不定是找梦璇姐姐吃好吃的了。”
听到这话，澄轻云又气又好笑的翻了一个白眼，看向燕玉道：“你当谁跟你一样都是吃货吗？”
燕玉鼓着腮帮子，一脸诧异的道：“难道这世界上还有人跟美食过不去的吗？”
澄轻云看着燕玉纯洁的眼眸，无声的失笑起来，要是人人都和燕玉一样就好了，末世之中也不会有这么多尔虞我诈。
话分两头，徐梦璇径直做到了后排的中间。
军队生涯的习惯使然，她下意识的关注起车内的装饰物。
徐有功的车子和他整个人的风格一模一样，简单朴素，车里面一个多余的小摆件都没有，不像其他人车里面又是车载摆件、又是平安结、木质熏香，干净整洁变成了唯一的要求。
不过……看着前面的一个木雕小人，徐梦璇皱了皱眉头，她怎么越看越跟面前的爷爷一模一样呢？
“你还在生我的气吗？”从后视镜观察到徐梦璇皱眉的表情，徐有功总算是开口说了上车的第一句话。
生气……徐梦璇飞快的眨了眨眼睛，然后道：“没有。”
但很显然，过快的语速和不自然的微表情，都在预示着她在撒谎。
徐有功抿了抿嘴唇，又重新开启了一个话题道：“刚才你身边那个是澄轻云吗？”
徐梦璇点点头，然后有意无意的将右手中指的订婚戒指裸露了出来道：“是她，我们已经订婚了。”
徐有功的神色更严肃了，突然冷哼了一声道：“简直是胡闹，梦璇你忘了她当初怎么伤害你的吗？”
“言而无信，让你一个人进部队。”
“还让你得了失控症，你……”
徐有功越说眼神越犀利了起来。
徐梦璇则是摇头道：“她之前只是失忆了而已。”
她虽然不明白澄轻云为什么会三番两次失忆，但是对她而言只要澄轻云能够恢复记忆和她一起生活就足够知足了。
“失忆？这难道不是她的借口吗？”徐有功直直的看着徐梦璇警告道：“你难道还想要被她欺骗第二次吗？”
徐梦璇听得出来徐有功对澄轻云有着很深的误解，她紧抿着嘴唇，努力克制住自己的脾气，一字一句的道：“轻云她没有欺骗我，她对我很好。”
徐有功再怎么样也是她敬爱的爷爷，所以她不想继续争吵，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道:“爷爷，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呢”
徐有功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从徐梦璇回到京光基地这么久，他都没有找过来就可见一斑。
有一说一，徐有功对徐梦璇也很漠视，但是有徐父徐母做对比，似乎又变得正常、友善多了。
徐有功沉默了一瞬，似乎再想打打感情牌，但还是蠕动着干涸的嘴唇，将那些话咽了下去，用发号施令的语气道：“燕玉，对我们京光基地很重要。”
“对末世中生存的人类很重要。”
能够将粮食产量提高二十倍，这样的燕玉早就被视为资源，也被很多人默默囊括为自己的资源。
徐梦璇瞬间就明白了徐有功的意思，这是想要让燕玉永远留在京光基地，美其名曰为全人类的粮食做贡献，实际上就只想要压榨燕玉，帮他们培育种子。
徐梦璇抿了抿唇，很快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道：“我是不会强迫燕玉做选择的。”他虽然只有三岁智商，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把他的选择权剥离掉。
她微微昂了昂头，看向眼前的老者——她心目中威风凛凛的军长、刚正不阿的军人，她心头微动随即涌上无限的失望。
那熟悉的面容终究是变得模糊了起来。
徐有功的眼神深沉了一瞬，紧接着暗含着警告的语气道：“难道你要背弃京光基地吗？”
燕玉留在京光基地的好处是不可预估的，而且他这边也会争取到丰厚的待遇。
徐有功不理解徐梦璇的想法，一个傻子而已，留在京光基地才是最好的选择。
而依附于徐家，对他才最有利。
徐梦璇的眼神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下一秒化身无数把锋利的长剑刺向了徐有功道:“是京光基地背弃了我，不是我背弃了京光基地。”
徐梦璇不愿意多提及那晚的事情，但她却清清楚楚明白，那一晚的伏击没有高层领导人的首肯是怎么也不可能会组织成功的。
而身为高层领导人之一的徐有功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不管他是推波助澜，又或是扮演了其他角色，徐梦璇心中到底还是留下了一根刺。
徐有功看着徐梦璇冷酷的神色，心中有些后悔，但他还是绷紧了脸皮道:“那些丧尸你本来就应该上交，我本来就劝过你。”
徐梦璇冷笑了一声，心中一片冰冷，所以这是在指责她不听话在前。
“是要上交给实验室做人体研究嘛”徐梦璇想到那些恶心的研究画面，脸上的神情不禁带着些嘲讽。
“丧尸、普通人、异能者，你们都研究了一遍，下一次会是谁呢？”
“像我这样的高阶异能者吗？”徐梦璇一字一句的吐露着，眼神中更是攒满了失望。
徐有功则是当即反应道:“你是已经去到了人体试验室吗”
这样的话自然是表明徐有功知道这件事，徐梦璇突然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欺骗感，紧盯着徐有功道：“所以....这件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吗”
“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徐梦璇的心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脑海中却浮现一个她不敢说出口的答案。
徐有功抿紧了嘴唇，目光深沉的道：“这件事，你知道得越少越好。”他停顿了一秒道：“而且，我不想把你牵扯进去。”
“我现在已经被牵扯进去，人体实验的事情关乎我们每一个人。”徐梦璇郑地有声的道。
而且她也想要知道，人体实验的研究到底是为了什么。
徐有功突然咳嗽了两声，手指在玻璃上敲击了两边，他的心腹很有神色的停下车，直接开门下去。
窗外，正好是徐有功的住处，黑漆漆的房子笼罩在一片黑暗中让人看得有些不真切。
“人体实验是在末世之前就已经筹划好的事情。”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在徐梦璇的心中埋下一个炸弹。
她的手指轻微的颤动起来，不可遏制的用右手摩擦着别在腰间的木仓口，仿佛这样才能找回一丝安定感。
这是她刚才就思索过的答案，却也是她最不敢深想就直接否定的答案。
而此时的徐有功却低低的叹了一口气，好像是终于找到倾诉人的感觉。
“梦璇，你知道末世降临第几天的时候，京光基地、海光基地、饶光基地就建立了起来？”
徐有功偏着头，也不指望徐梦璇回答，看着车窗中倒影的自己自顾自的回答道：“是三天。”
“怎么可能这么快！”徐梦璇当时在落霞市，并没有经历基地建立的事情，自然是个中历程，但再怎么样，三个不同方向的大基地仅仅用三天时间建立起来简直就是不科学。
这样的速度，简直堪称神迹！
徐有功摇了摇脑袋道：“这实际上已经很慢了。”
“我们军队在一年之前就接到了末世来临的消息，所以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要不是当天建立起基地太惊世骇俗，也不会让收音机播报延迟几天通知。
不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低估了末世的威胁，丧尸比他们远想得严重，粮食储存得再多也是不够的。
徐梦璇内心一惊，她是头一次知道这个事情，她用着几乎颤抖的声音道：“是谁告诉你们末世来临的这个消息。”
徐有功摇头道：“没人知道她是谁。”他推测道：“她应该是个有着预知能力的异能者，是她告诉我们要想解决末世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徐梦璇擡头紧盯道。
“进化，不断的进化，直到成为最强者。”徐有功继续解释道：“人体实验也是基于这个原因建立起来的。”
他顿了顿道：“其实无论是丧尸还是异能者，我们都在进化的两侧，为了不受丧尸的威胁，我们必须人为提高进化的速度。”
徐梦璇的面色顿时难堪了起来道：“这个方法是那个人告诉你们的吗？”
徐有功点点头，沉默不语。
“难道，你们就这么相信她吗？”徐梦璇皱着眉头有些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你们就没有想到找到这个人吗？”
徐有功道：“但她说的末世的的确确应验了。”针对于后一个问题，徐有功只道：“她来去无踪，每个月都会收取我们大量的供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