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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三合一)(1 / 2)

81(三合一)

路昭的发梢滴滴答答地掉落水珠,很快就打湿了方曜的前襟。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问他,为什么又这样忽然出现?

每一次,在他跌倒、在他落入谷底的时候,他都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这让自己怎么放得下他呢?

也许对方先生来说,这些只是举手之劳,只是在路过的时候顺手拉了他一把。

可他的人生却从此天翻地覆了。

路昭咬了咬嘴唇,小声说:“方先生,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方曜说。

他扶着路昭站稳,撑着伞,带着他往下走。

路昭不再说话,沉默地跟着他的脚步,两个人在暴雨里走了好一会儿,方曜终于问了出来:“昨天为什么生气?”

路昭哪会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只小声说:“太累了。”

方曜顿了顿,说:“我上午去你们宿舍找了宋悦,他说你这段时间很辛苦。要是太累了,就好好休息几天,暑假本来也是休息的时候。”

路昭点点头。

他不接话,方曜也就再找不出话题了,雨伞下又是一片沉默。

雨下得越来越大,不时有阵阵狂风吹过,路昭浑身湿淋淋的,被风一吹就直打哆嗦。

方曜身上只穿了件单衣,没有外套,只能拿身子勉强给他挡挡风。

这么挡了几次,他的半边身子就都淋湿了,路昭终于忍不住,说:“方先生,别给我挡了,反正我已经淋湿了。”

“淋了雨又吹风,容易感冒。”方曜说,“待会儿下去,看看旅馆还有没有空房,让你洗个热水澡。”

路昭摇摇头:“不用了,我要直接回去。最晚的一趟火车是五点,我怕赶不上了。”

听到他坚持要回去,方曜顿了顿,叹了口气:“阿昭,我这个人心不够细,要是做错了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别这样跟我怄气。要是感冒了,难受的不是你自己?”

路昭低头走路,不作声。

方曜只能放缓语气,换了个话题:“今天玩得开心么?”

一个人出来玩,爬到山顶还没欣赏多久风景,就碰上大暴雨,淋成了落汤鸡,这能叫开心吗?

路昭沮丧极了,说:“不开心。”

方曜说:“那我们在这里休息一晚,明天再玩一天。”

“……”路昭摇摇头,“我要回去。”

“前面还有很远,下着大雨又走不快,等我们下山,肯定过了五点了。”方曜说。

路昭加快脚步,闷头走路。

方曜眉头一蹙,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将他拉了回来,两人一块儿停在了雨里。

“路昭。”他声音严肃,带着几分年长者的压迫和怒气,“心里有事要说出来,不沟通怎么能解决问题?”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伞下的两人面对面站着,路昭只把脑袋埋在胸口,一句话也不说,显出沉默的反抗。

方曜沉着声音:“擡起头,看着我,说话。”

氛围几乎降到冰点。

半晌,他面前站着的路昭终于擡起了头,眼眶通红,盈满了泪水。

他看着方曜,哽咽着:“你让我说什么?”

说,我是因为你不喜欢我、你拒绝我才生气。

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求求你考虑一下。

他想听他的这些心里话吗?

说出来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这些无数次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在他的嘴边不停打转,想要冲出口去。

路昭紧紧咬住嘴唇,咽下这些冲动,可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从眼角滑了下来。

他偏开了脸,吸了吸鼻子,半天才哑着嗓子开口:“我讲了,我就是累了。你为什么还要问?你以前从来不追问的。”

他浑身湿漉漉,双眼通红,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实在可怜极了。

方曜看着他,怒气堵在了胸口,张了张嘴,愣是再训不出一个字了。

他无奈地闭了闭眼,叹一口气,抓着路昭的手腕继续往前走:“行、行,我不问了。你别哭,我们先下山。”

两人在暴雨中慢慢往山下走,路昭被他拉着,一边走,一边抽噎。每经过一个城垛,里头躲雨的人们便纷纷侧目,对着方曜指指点点。

“哎哟,又是个负心汉。”

“把人家小年轻欺负哭了。”

“只是哭了,人没事还好。这古长城上,每年都有人失意往下跳,唉,为了负心汉真不值得啊。”

方曜视若无睹,倒是路昭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一边哭,一边不停拿手擦脸。

等走到山下,路昭的一双大眼睛已经哭得又红又肿,像两个核桃顶在脸上。

这会儿早过了下午五点,往来火车站和景区的中巴车已经停了。路昭还不死心地在车站张望了一会儿,方曜就在他身后站着,毫无感情地说:“没车了。难道你要走路回去?”

“……”路昭收回了视线,转身去镇上找旅馆,反正不搭理他。

方曜叹了一口气,给他打着伞,跟在他身边。

然而,他们下来的时间有些晚,镇上到处都没房,四处问了半天,只有一家较大的旅馆还剩最后一间房。

可是住这间,就代表两个人得挤在一个房间里度过一晚。

路昭有些犹豫,但方曜可不会纠结,立刻就跟前台要下了这间房。

拿着钥匙找到房间,开门一看,是一间还算宽敞明亮的——大床房。

路昭:“……”

方曜:“你睡床,我睡沙发。”

他在路昭背上轻轻一推,把他推进了房间,然后关上门。

路昭十分局促,站在进门的玄关处,愣是不往里走。

方曜无奈极了,只能说:“我保证,不会做任何欺负你的事,行不行?你先去洗个热水澡,不然真的要感冒了。”

路昭小声说:“你要是会欺负人,母猪都会上树了。”

他拿着旅馆的浴袍,进浴室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披着浴袍吹干头发,洗了外衣裤,把衣裤晾在排气口下。

他走出浴室,方曜已经出门买来了晚饭,将餐盒摆在了小茶几上。

“过来吃饭。”方曜说。

路昭走过去,坐在他对面,埋头吃饭,一声不吭。

方曜一边吃,一边瞅他:“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讲话了?和我就此绝交?”

“……”路昭心里仍有些生气,不想搭理他,继续吃饭。

方曜:“但你今晚和明天还得和待在我一块儿。我劝你明天回去再继续生气。”

路昭擡头瞪了他一眼:“怎么,我就连生气,都要忍让着你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曜说,“你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生气。但既然我们已经来了这里,是不是该好好玩一玩逛一逛?”

路昭:“……”

“你刚刚在古长城上也说,今天玩得不开心。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这么回去不觉得遗憾?”

路昭低头扒饭,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可是古长城今天已经爬过了,总不能明天又爬一次。”

见他终于回应了自己的话题,方曜脸色和缓不少,说:“我知道附近还有好玩的地方,明天我带你去。”

他先一步吃完饭,将茶几上的两个玻璃杯拿去浴室洗干净,再提起刚刚去前台要来的热水瓶,倒了两杯热水。

“喝点热水,别感冒了。”他递给路昭一杯。

路昭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总算愿意擡眼看他了。不过这一看,便发现方曜半边身子也被雨淋湿了。

他抿了抿嘴,语气带着别扭:“你去洗澡吧。你身上也淋湿了。”

方曜一边喝水,一边看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方曜的眼底难得带着些不确定,路昭的眼神也难得有些冷淡,对视片刻,路昭先一步把脸转了过去。

方曜只能放下水杯,去浴室洗澡,路昭就在外面慢慢地喝热水。

然而,喝下去的热水只暖和了肚子,身上其他地方阵阵地发冷,路昭只能把桌上的餐盒收拾了,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方曜从浴室出来时,就看见床上已经鼓起了一个被子包。他走过去,发现路昭已经睡熟了。

只是,他睡得并不安稳,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好像觉得冷。

方曜微微蹙眉,将手背往他额头上一贴。

并没有发烧,但看这个样子,是感冒的前兆。

方曜只能换上半湿的衣裤,出门去镇上找药店,买了感冒冲剂,回来时又让旅馆前台加一床被子来。

路昭睡得迷迷糊糊,被人摇醒,他睁开眼睛,才感觉脑袋钝钝地痛。

“把感冒药喝了。”方曜将泡好的冲剂搁在床头柜上,把他扶起来。

路昭睡眼惺忪,脑袋钝痛,打不起精神,迷糊地问:“……我感冒了?”

“有点症状。喝个药压住,明天就好了。”方曜说着,将玻璃杯递到他嘴边。

路昭自己伸出两手捧住杯子,可方曜并没有松手,仍帮他握着滚烫的玻璃杯。

路昭的两手就覆在他手上,自己带着杯子,一口一口慢慢将冒着热气的冲剂喝完。

“好苦。”他皱着脸,赶紧接过方曜重新倒来的清水喝了几口。

喂他喝完水,方曜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将椅子拉过来,在床边坐下。

“我今天不该在山上凶你。”他像是终于向路昭低头妥协了,“你不是小孩子了,你有自己的心事。我向你道歉。”

路昭躺在床上,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他说:“……没关系。其实你不用过来找我的,我只是想一个人散散心。”

方曜说:“你很少一个人出来玩,我有点担心。”

路昭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方先生,我们是朋友吗?”

方曜愣了愣,思索片刻:“算是吧,虽然年纪差距比较大。”

路昭擡眼看向他:“那你也会对别的朋友这样关照吗?”

方曜被他问住了。

路昭带着期待,瞅着他。

然而,方曜只是怔愣片刻,就说:“可我的其他朋友,也不像你年纪这么小。”

路昭眼中的光立刻黯淡下来。

他还有些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是因为我年纪小,所以特别关照我一些吗?”

方曜笑了笑:“当然了。要是行知那样的老油条,我可不管他去哪儿玩。”

路昭瘪瘪嘴,翻了个身,拉上被子蒙住了头。

“又睡觉?你都从六点睡到八点了。”方曜拉了拉他的被子。

路昭十分沮丧,蒙在被子里兀自低落,有些委屈地说:“不睡觉,还能干什么?”

旅馆的房间里连报刊书籍都没有,而外面的雨虽然停了,但天已经黑了,没什么可看的。

方曜想了想:“旅馆大门口有个书报架,我去租本书来一起看。”

他出了房间,不一会儿带回来一本小说,在床边坐下,拍拍路昭的被子包:“看这本,《潘州怪谈》。”

被子里的路昭:“……”

他忍不住从被子里钻出来,瞅了一眼这本名字奇奇怪怪的书。

这书看起来已经很旧了,封皮破破烂烂,页角卷得不像样,书页泛着古董一样的土黄色。

“这是什么书啊,好奇怪。”路昭无知地指着书的封皮,“这个画的是什么?”

封面上画着奇形怪状的“人”,但又不像是人。

方曜说:“你小时候没听过鬼故事?据说人惨死之后,会变成怨灵恶鬼,这个应该就是……”

路昭立刻捂住了耳朵:“不要讲了!”

看他害怕,方曜笑了起来,说:“我们无神论者,不怕这些,来,一起看。”

路昭连忙往被子里缩:“不要。大晚上看这个,我会睡不着觉。”

方曜说:“你又不是一个人睡,我在旁边守着呢。不怕。”

他似乎对志怪小说有浓厚的兴趣,好说歹说拉着路昭一块儿看。

路昭虽然心里害怕,但又好奇,最后说:“我不敢看,你念给我听吧。”

方曜答应了,路昭又期期艾艾地说:“你挨着我坐。”

“怎么这么怕。”方曜拉了个枕头过来垫着背,和他一块儿靠在床头,翻开了这本《潘州怪谈》。

这是一本志怪故事集,收录了好些民间故事,方曜便从第一个故事讲起。

“帝国时期,潘州有一座偏僻的小山村,村里有个苦命的年轻人,叫李大壮。”

李大壮住的村子交通不方便,村里就富不起来,李大壮家里更是穷得打寡屁。偏偏他母亲得了病,得去外头的大医院看病,可家里连这笔看病钱都掏不出来。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村里的二流子孙耗子找上了他,说手里正好有个活计,干成了,能分到一大笔钱。

李大壮心思简单,听到只是帮忙挖挖地道,出个力气,就有一大笔钱,当即答应下来。

过了几天,孙耗子大晚上来叫上他,两个人扛着铁锹出发,到了村口,还有三个人等在那儿。

孙耗子管其中一个叫胡老板,李大壮摸不着头脑,只能跟着叫。胡老板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瘦高个,穿着一身黑衣,一言不发,一看就是练家子,另一个斯斯文文的,像个教书先生。

李大壮不禁心里嘀咕:挖个地道,还需要这么多人?

他走在队伍最后面,一行人往深山里去。老林子里树木茂密、杂草丛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来过了,月光都照不清路。

越往山里走,温度越来越低,阴风阵阵,吹得人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李大壮心里想起了村里老人关于这座山的传言,心里直打鼓。

传说,这座山里葬着个暴虐嗜杀的古代贵族,下葬时埋了不少活人殉葬,所以山里的阴气特别重。

他们村里的人白天打猎砍柴都不上这座山,更别说半夜过来了。

李大壮便拉了拉前面走着的孙耗子,小声说:“咱们还要往里走?这山可不兴半夜去啊。”

孙耗子压低声音:“他们给五百大洋,一人五百!有这个钱,你老娘的病就不用愁了。”

李大壮有些犹豫,正在这时,前面开路的黑衣高个年轻人停了下来,那个斯文的年轻人同胡老板说:“我们就从这儿挖。”

胡老板说:“小吴啊,这、这儿看起来平平无奇的……”

这位吴先生说:“我们白天来看过了,从这儿挖,两个小时就能挖到地宫顶上。”

可能是他年纪小,胡老板仍有几分怀疑,但也没有多说,让孙耗子和李大壮开挖。

埋头苦干两个多小时,李大壮一铁锹铲到了硬邦邦的琉璃顶。

“真的在这儿!”胡老板喜出望外,激动地搓着手,“小吴,你可真有两把刷子。”

不过,他虽然激动,也还算有些理智,没有提出自己先下去看看。等黑衣小伙子下去查看了琉璃顶,划开了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口子,又通了老半天风,吊了只鸽子进去试过空气,一行人才吊着绳索,挨个下到地宫里。

下来后,那位吴先生便说:“切记,不要乱走、不要乱碰,跟在我们背后。”

胡老板连忙说:“当然、当然。”

李大壮也老老实实点头,孙耗子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这帮人是盗墓贼,他眼珠转了转,也附和一句:“都听您的。”

吴先生带着路,一行人在地宫里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主墓室。

“真宽敞,这屋子像个宫殿一样,太豪华了,不愧是几千年前的土皇帝。”胡老板提着煤气灯,看着墓室墙壁上精美的壁画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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