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十六年二月,京郊猎场。
胡善祥坐在马车上,指尖抚过袖口的银线绣纹——那是朱瞻基昨夜亲手为她披上的狐裘,领口处还残留着他的龙涎香。车帘掀开时,巧儿的继任者春桃探进头来,眼底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姑娘,汉王也来了。”
她垂眸整理鬓边的猎帽,帽檐上的鹰羽轻轻晃动。三日前,“雀组”传来消息,汉王向永乐帝请旨,要在猎场考验诸皇子骑射,实则想借围猎之机,让朱瞻圻暗杀太子与朱瞻基。胡善祥摸向腰间的皮囊,里面装着她特制的“惊鹿散”——用蓝玫瑰花瓣与麝香调配而成,能在关键时刻扰乱猎物动向。
猎场中央,朱瞻基身着玄色骑射服,腰间十二芒星玉佩换成了猎刀。他勒住缰绳,转头看向胡善祥的马车,目光在她藏青色披风上停留——那是他特意吩咐人准备的,与他的骑射服正是同色。
“太孙对胡女官倒是格外关照。”太子朱高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位体型丰腴的储君擦着汗,目光落在胡善祥身上,“听说昨夜她为你挡了刺客?”
朱瞻基拨弄着马鞭,语气轻佻:“不过是个婢女,皇父不必放在心上。”他眼角余光却看见胡善祥下马车,披风下摆扫过雪地,露出半幅绣着鹰隼的靴面——那是他送她的猎靴,靴筒里藏着他亲自调校的袖箭。
狩猎开始时,胡善祥混在女眷队伍里,看着朱瞻基一马当先冲进松林。她知道,他这是要引朱瞻圻上钩,而她的任务,是在关键时刻制造混乱,让太子与汉王的人无法及时支援。
“胡女官竟也懂骑射?”太子妃张氏的声音从左侧传来,贵妇身着赤红色猎装,头戴金雕翎羽冠,“听闻你昨夜受了伤,怎不好好在府中歇着?”
胡善祥福身行礼,指尖触到袖中的惊鹿散:“太孙殿下命我随侍左右,奴婢不敢不从。”她抬头时,故意让阳光晃过太子妃的眼睛,“何况,奴婢也想替太孙殿下寻只最肥的鹿。”
太子妃挑眉,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阵阵鹿鸣。胡善祥捏紧皮囊,将惊鹿散撒向逆风处——蓝玫瑰的甜香混着麝香弥漫开来,原本安静的鹿群突然受惊,发疯般往朱瞻基所在的松林冲去。
“不好!太孙有危险!”不知谁喊了一声,女眷们顿时乱作一团。胡善祥趁机翻身上马,她骑的是朱瞻基送的西域汗血宝马,缰绳一扯便冲进松林。身后传来太子妃的呵斥,却被她抛在脑后。
松林深处,朱瞻基正与朱瞻圻对峙。汉王次子手持弯刀,身后跟着三名蒙面刺客,刀刃上泛着青黑色——是淬了毒。胡善祥摸出靴筒里的袖箭,却在瞄准朱瞻圻时,看见他腰间挂着的双鱼玉佩——与她的那枚形制相同,显然是汉王给心腹的信物。
“太孙殿下,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朱瞻圻挥刀劈来,却在此时,受惊的鹿群撞断树枝,朝两人冲来。朱瞻基侧身避开,胡善祥的袖箭擦着他的耳际飞过,正中朱瞻圻肩膀。
“胡善祥,你竟敢!”朱瞻圻捂着伤口后退,眼中满是震惊。胡善祥勒住马,袖中第二支箭已然出鞘:“汉王早晚会知道,他最信任的次子,竟在猎场私带刺客——”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刺客们的蒙面巾,“而且,这些人……似乎是瓦剌的打扮?”
朱瞻圻瞳孔骤缩,显然没想到她会在此处揭露真相。胡善祥知道,汉王暗中勾结瓦剌的证据一直藏在双鱼玉佩里,而她今日故意将刺客与瓦剌关联,就是要坐实汉王通敌的罪名。
“你找死!”朱瞻圻怒吼着扑上来,却被朱瞻基一脚踹翻在地。少年皇孙抽出猎刀,抵在他咽喉上,眼底燃着怒火:“带回去,交给皇祖父处置。”他转头看向胡善祥,目光落在她手中的袖箭上,“你倒是舍得对自己人下手。”
“在太孙面前,哪有什么自己人?”胡善祥翻身下马,将袖箭收入靴筒,“只有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她指腹擦过他肩甲上的鹿血,“何况,我若不狠,如何帮太孙殿下拔除这根毒刺?”
朱瞻基忽然轻笑,抬手替她拂去肩头的松针:“本孙发现,你这人越狠,倒越合我心意。”他压低声音,只有两人能听见,“不过下次再擅自行动,本孙可要罚你——”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她唇畔,“罚你陪我喝三日的合卺酒。”
胡善祥心跳漏了半拍,却在此时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她退后两步,整理好披风:“太孙殿下,太子与汉王来了。”
朱高炽的车架在松林外停下,汉王朱高煦身着黑金猎装,腰间悬着的佩剑正是永乐帝所赐的“惊鸿”。他扫过被绑在地上的朱瞻圻,眼底闪过一丝狠戾,却在面对永乐帝时,立刻换上担忧的神色:“父皇,这逆子竟敢行刺太孙,实在罪该万死!”
永乐帝骑着高头大马,目光落在胡善祥身上:“你就是替太孙挡刺客的胡氏?”不等她回答,又转向朱瞻基,“孙儿,你觉得该如何处置?”
朱瞻基单膝跪地,声音沉稳:“皇祖父,孙儿以为,此事背后必有主使。这些刺客用的是瓦剌刀法,而三弟(朱瞻圻)腰间玉佩……”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汉王,“与胡女官的那枚十分相似。”
胡善祥立刻跪下,将双鱼玉佩呈给永乐帝:“陛下明鉴,此玉佩是三年前有人托奴婢转交太孙殿下的,说是汉王殿下所赐。”她抬头时,眼角含泪,“奴婢不知其中玄机,直到昨夜才发现,玉佩夹层里竟藏着瓦剌文的密信。”
汉王脸色骤变:“父皇,这分明是栽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