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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 他冰凉的手指触上她赤裸的脚踝。……(1 / 2)

大雪他冰凉的手指触上她赤裸的脚踝。……

比起机场、高铁站,客运站和火车站是苗月父母更有可能去的地方。

大雪封路,客运站大量的长途巴士滞留,人山人海、拥挤不堪,到处是大包小包的外来务工人员。他们中的每一个,都背着硕大的行李,风尘仆仆。

人们的手机上不停地推送着实时新闻:北川市遇强降雪,高速、铁路等长途交通几乎瘫痪。

在车站这样的茫茫人海中,寻找一对再普通不过的中年夫妻,无疑是大海捞针。

方宜和郑淮明找到了天黑,依旧一无所获。沈望和谢佩佩那传来火车站的消息,同样没有结果。

大屏上的发车时间表逐渐由红转绿,无数大巴如泄洪般驶出北川长途客运站。望着夜幕中客运站的人流,疲惫和绝望早已占据方宜的心头。

早上本有一场杂志的专访,她外套里穿了相当正式的小西装,搭配的是一双带小高跟的黑色尖头皮鞋。几个小时的奔走、寻找,脚底疼得麻木,脚后跟也早已被磨破,泛着刺痛。但方宜还是不停地走着、找着。

忽然,远处三号上车口的人群中,一抹土黄色吸引了方宜的注意。

那抹颜色一闪而过,却与苗月母亲身上羽绒服的颜色那么相似。她立刻朝三号上车口跑去,全然不顾身后郑淮明的喊叫声。

人流拥挤的候车大厅,方宜忘记了脚上的疼痛,一路上不知撞了多少的肩膀。

“不好意思!”

“借过——”

她眼里只有那个熟悉的背影,土黄色的羽绒服,随手挽在脑后的凌乱长发。

推开上车口的玻璃门,室外夜色浓重、寒风凛冽,车站昏黄的灯光中,不少人看向这个衣着光鲜、妆容精致,却不顾形象奔跑的年轻女孩。

可方宜就只是旁若无人地在大巴间穿梭着、寻找着,呼吸间的吐息化为白雾,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她飘动的长发上。

光影晃动,人声嘈杂,方宜一时间有些恍惚。

六年前,她也曾这样拼命地跑着、追着……

大三那年,继父何志华在开车送货的路上突发脑溢血,送医不治。

方宜回到海城,参加了他的葬礼。葬礼上,母亲池秀梅哭得肝肠寸断,继妹何初月搀扶着她,同样泪流满面。

只有方宜一身黑色,站在角落,宛如一个局外人。那张黑白相片上的中年男人带着微笑,很是慈祥、平静,却与她脑海中那个会拿着皮带抽打自己的狰狞面孔对不上号。

送葬时,她一滴眼泪都哭不出来,池秀梅指着她的鼻子骂:“你个没良心的,你爸和你又没有血缘关系,还养了你这么多年,真是白养了!”

那日也下了大雪,双脚陷泥泞的雪地中,周围的亲戚邻里门的目光如刀子般扎在方宜身上,他们窃窃私语,谈论着这个不孝的、理应被万人唾弃的继女。

下葬后,池秀梅将家里的东西都变卖了,她没有工作,于是决定去西南一座小城投靠远方亲戚,也将何初月的学籍转了过去。

看着自己从小使用的书桌、单人床、衣柜被工人一一搬走,方宜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注视着母亲和妹妹收拾东西的背影。

没两日,何初月为转校的事,提前被送到了亲戚家,只有池秀梅留下来,将变卖房产的事处理妥当,也将最后的行李全部带走。

当夜,床头昏暗的灯光下,池秀梅交给方宜一个镯子,用粗糙的手指帮她戴上。

“这是妈妈年轻时的玉镯子,我也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了。”继父去世后,池秀梅一夜沧桑,“方宜,妈知道你是有出息的孩子,以后你就回北川去读书吧。你妹妹年纪还小,要读书、考试,妈带她走,你不用担心。”

冰凉的镯子带在方宜消瘦的手腕上,大了整整一圈。

彼时,郑淮明被外派到最南方的城市参加学术会议,他跟导师请了假,赶回海城时,已经距离葬礼过去四日。

他远远只看到一个女孩孤零零地蹲在雪地里,浑身都落满了厚厚的雪。

方宜倔强地红着眼,就是不肯哭。

送别的那一天,海城少见地下了大雪,方宜将母亲送到了火车站台。池秀梅的行李大都已经寄过去,只有两个包裹、一个行李箱。

郑淮明远远地站在站台后方的人群里,不忍打搅她们临别前的短暂片刻。

然而,母女俩只是沉默不语。方宜以为自己对这个家已经没了任何眷恋,却在绿皮列车呼啸而来时,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

她干涩地问道:“妈,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池秀梅看向女儿,疑惑地瞪大眼,微微笑了:“火车太吵了,到妈左边说。”

她的右耳是聋的,方宜六岁那年,海城刮台风,池秀梅送她上学的路上,一棵电线杆被吹倒了。砸下来时,池秀梅不顾自己安危,紧紧地把女儿护在身。醒来后,她的右耳就再也听不见了。

也是自那时起,没有人会要一个半聋的中年女人干活,池秀梅丧失了劳动力,只能卑躬屈膝地向何志华讨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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